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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卧在床的靠里一侧,身姿玲珑,给沈清疏留了大半位置。

沈清疏吹灭蜡烛,慢慢地挪到床边,踌躇了一下,极其小心地上了床,在另一侧轻轻地躺下。

其实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跟林薇止有关的事儿吧,怎么说呢,就是能让她进退两难。

四周昏暗,只有从窗外泄进来点点月光,沈清疏偏头望过去,隐约能看见她后脑勺的轮廓。

“你睡了么?”她轻声问。

没有听到回答,她便也翻了个身,背对着林薇止。禁锢了多天的四肢终于得到了解放,在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还来不及想不太多,就已沉沉睡去。

听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规律,林薇止才慢慢转过身来。第一次和其他男子睡一张床,即便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婿,她还是难免有些不安和忐忑。

她用目光勾勒着沈清疏的背影轮廓,明明她这么老实,可以说心无杂念,几乎秒睡。可林薇止心里却莫名地又有点生气,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她伸出食指在沈清疏背上闷闷地点了一下,动作很轻,就像蜻蜓点在荷叶上歇脚,一触即离,隔着薄被,沈清疏没有任何反应。

末了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她收回手,闭上了眼睛,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热。

夜色深沉,静谧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光线变幻间,清晨的第一道阳光从窗缝漏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比往日稍晚了一点,沈清疏睁开眼,望着床顶的帷幔,呆愣了十几秒才清醒。

她眨眨眼,先偏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很好,和昨晚没什么偏差,她和林薇止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薇止还没醒,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面朝着自己。

她睡着的时候,要乖巧可爱多了,十分规矩的侧卧,下巴陷在薄被里,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仿佛被造物主细细雕琢过,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晨光落在上面,显得过分静谧而温柔。

长发如缎,似流水一般披散在枕面上,有几缕散乱地贴在脸上,沈清疏手指颤动了一下,很有替她捋开的冲动。

安静的早晨,只偶尔响起窗外鸟雀的叽喳声,沈清疏发了一会儿呆,才战胜床的拉力,恋恋不舍地起身穿衣。

她到庭院中读了几节书,林薇止便也起来了,两人结伴去正堂吃早餐。

路上,沈清疏觑着她的神色,小心地问:“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不适应?”

“还好,你呢?”

“我很好,多谢了。”今日起来,终于不再灵魂出窍,脑子是她的脑子,腿也是她的腿了。

“本来就是你的床。”林薇止点点头,没有多说。视线不动声色地转到她身上,见她神色好了许多,心里也安然了一些。

之后每晚,两人都睡在一起,中间隔着一臂还多的距离。

每日呼吸相闻,虽则关系还是有些生疏,到底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偶尔亦能说笑几句。

这天傍晚,丫鬟传禀开膳之后,沈清疏左等右等也不见林薇止出来。为显恩爱,两人一向是一道过去。

她今天也没说要出门啊?

沈清疏走到卧房门口,见林薇止的婢女笙寒候在门口,有些疑惑,“娘子人呢?”

“姑爷稍等,”笙寒恭敬地福了下身,“我家姑娘身子不适,这会儿才起身。”

“身子不适,中午吃饭不还好好的么?”

“这个……”笙寒咬着唇,脸上爬上几缕绯色,羞涩得不知道怎么说好。

“怎么回事?”沈清疏更觉莫名其妙了,她绕过笙寒,直接推门进去,绕过屏风,见林薇止站在床边,只着白色里衣,另一个婢女鸾影正扶着她穿外衣。

“哪里不舒服?”沈清疏走至近前,见她捂着腹部,披散着发,几缕杂乱的发丝被冷汗黏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贝齿轻咬着下唇,唇瓣暗淡无血色,整个人都憔悴至极,也是吓了一跳。

林薇止抬眸瞥她一眼,没说话。

“跟祖母说一声,我今日犯懒,就不过去吃了,让膳房那边送过来。”沈清疏对跟进来的笙寒吩咐一声,又转向林薇止,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要不要请大夫?”

林薇止向后躲了一下,没躲开,沈清疏温热的手心贴着额头,只感到一股冰凉之意,很是担心,扬声喊道:“负鞍,快去请个大夫来。”

“不用请大夫,”林薇止无奈地拨开她的手,疼得皱紧了眉头,却还是拦住她,神色里带了几分羞赧之意,“我躺一躺就好了。”

“那怎么行,不能讳疾忌医啊。”沈清疏还要再劝,却被林薇止羞恼地横了一眼,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怒,她不禁呆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疏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结合着两个丫鬟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林薇止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十八岁分化成alpha之后就没有再来过月经了,穿越之后,这具身体也许是受她影响,也一直没来过,所以她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唉,也怪她太迟钝,沈清疏摸摸鼻子,干咳两声,把刚过来的负鞍打发走,“不用请大夫,去烧壶热水,再拿个暖炉来。”

“啊?”这大热的天儿,他没听错吧?负鞍转头看了眼外面,有些发懵地确认,“少爷,拿暖炉来做什么?”

“让你去拿就快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沈清疏也有些尴尬。

“是,我马上去。”负鞍一溜烟儿的跑了。

“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沈清疏转过身,走到林薇止面前,自然地又替她把穿了一半的外衣除去。她低头解着衣带,尽量小心地不触碰到少女纤细的腰肢。

林薇止看着她头顶的青玉冠,也有些发怔,她从未曾见过男子伺候女子穿衣。

笙寒和鸾影对视一笑,默契地出去关上了门。

沈清疏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了被子,不经意间和林薇止对视上,她墨玉一般深邃的眸子沉静地看着她。

沈清疏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先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负鞍把暖炉拿了过来,铜质的暖炉,巴掌大小,里层填了碳,外层裹着隔热的罩子,拿在手里,正合适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沈清疏掀开被子一角,把暖炉塞进去偎在她腹部。又要了温水,打湿布巾替她拭汗。

过得一阵儿,膳房送膳过来,她候在床边,见林薇止眉头松了些,才问:“还用得了饭么?”

“没胃口。”林薇止阖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那要喝水么?”

“不要~”

“多少用点吧,”她这会儿似乎比平时幼稚些,语调懒懒的,沈清疏故意逗她,“不然尝尝我做的。”

“你还会做饭?”林薇止睁开眼睛,脸上带了几分兴味,“你会烧什么菜?”

“我白开水烧得一绝。”沈清疏一本正经。

“……”

林薇止被她逗笑,腹部都没那么疼了,她捧场道:“好吧,就尝尝你烧的白开水。

沈清疏便找了红糖来碾碎,冲了一碗红糖水,端到床边,扶着林薇止坐起身,便要用勺子喂她。

“又不是手断了,我自己来。”林薇止白她一眼,接过碗,直接就着碗沿喝了。

沈清疏接过空碗,不知怎么想起前世那个直男梗,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林薇止奇怪地看她。

“没什么,”沈清疏摇摇头,又笑了一声,“多喝热水。”

林薇止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又躺下了。

沈清疏独个用了晚膳,时间还早,她见林薇止皱着眉头,疼痛难眠,颇有些不忍心。想起以前她受伤病痛时,沈佩璃会给她念书,她声音放的很低,温温柔柔的,不多时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于是忖了忖问:“我去给你寻本书来念,会不会好一些?”

林薇止有些讶异,抬眼瞧她,她凝视着自己,眼波带笑,琥珀色的瞳孔在灯下恍若琉璃一般透亮,无端地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偏头移开了视线,“随你。”

沈清疏便去书房寻了本话本来念,她坐在床边,烛光映照着她半边温润的脸庞,声音清朗,抑扬顿挫的,不像是在念话本,倒像是在念圣贤书。

林薇止听着听着却有些走神,她体质偏寒,每次来葵水都腹痛如绞。母亲也帮她请了名医调理,这两年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她母亲、她父亲的姬妾、她的嫂嫂,她也是见过的,不要说轻巧的葵水痛,就是大病在床,她的父兄也最多就是延请大夫,多探问几次罢了。

这个人却亲力亲为,喂她喝水,逗她开心,这会儿还坐在这儿念话本,她心里不免生了一丝感动。

只是,她不可抑止的想,这闺阁之中的隐秘之事,他一个年轻男子,为什么对这些这么熟悉?

他也曾为其他人这么做过吗?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之前他想解除婚约,婚后也不肯碰自己,是否也是因为那个人呢?

一念至此,不知怎么的,林薇止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舒服,再看沈清疏,又觉得没那么顺眼了。

沈清疏要是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肯定要大呼冤枉了。弄个暖宝宝,泡杯红糖水这种操作,在后世谁能不知道啊,这都是基本操作。

这边念话本,念着念着,沈清疏忽然有些卡壳了,她随手一拿,没料到这是个情爱故事,中间刚好有一段男女主人公亲密的戏份。

这让她怎么念?也太羞耻了吧。

她瞄了一眼林薇止,不料她也正盯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林薇止漆黑的眼眸里含了几分笑意,“念啊,你怎么不念了?”

“咳,”沈清疏清清嗓子,直接跳过了中间那一段,“他从庙中出来,却见一道白色人影立在雨中,心中一惊。”

“不对,”林薇止打断她,挑了下眉,“不连贯,中间那段你为什么不念?”

沈清疏跟她打商量,“这段少儿不宜,就跳过吧。”

“怎么少儿不宜,”林薇止却不愿意放过她,她忍着笑强调,“我们都成婚了,不算少儿。”

“……”

“那你自己看,我不念。”沈清疏把书递过去。

“不要,”林薇止却不接,语调软软的,不自知地撒娇,“我就要你来念。”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清疏郁闷地收回手,翻到那一页,定了定神,心想,谁怕谁?

后世网络上什么都有,一段小黄/文而已,她难道还会比不过林薇止?

她忍住心里的窘迫,接着念道:“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吐息,他手掌搭在她瘦削莹润的肩上,稍一用力,便交叠倒在那枯草丛中,他伸手去解腰间带子,以口相就,一迭地吻着她湿润的眼……”

沈清疏只觉脸上越来越热,几乎要烧起来,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念出来真是羞耻度爆表。

不行,她还是念不下去。

沈清疏在中间顿住,去看林薇止,见她笑意吟吟,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猛地合上了书。

“就这样吧,今天就念到这儿,你早点睡。”她站起身来,也不等林薇止回话,几步迈到门边,不见了人影。

她动作太快,林薇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失笑,沈清疏念得含糊,其实她都没注意听她念的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红得要滴血似的,觉得格外有趣。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呢?

另一边,沈清疏逃到书房,把书放回去,过了好一阵儿才冷静下来。

真是的,她就这么落荒而逃了,为什么一个十□□的小姑娘可以那么淡定,她两世加起来都三十了还这么怂。

早知道念什么话本,四书五经它不好吗?还附带催眠效果呢。

四下寂寂无声,沈清疏纠结半天,暂时不想回去,就在书房又看了阵儿书,直到月上中天,估摸着林薇止睡了,才悄悄回房。

她轻声推开门,走到床边,见林薇止乖乖地闭着眼睛,果然已经睡了,她还不忘挪到床的里侧,贴心地给她留了半边。

沈清疏撑着枕头,打量了她一阵,也许是腹痛难忍,即便在睡梦之中,她也还微皱着眉头。

好半天,沈清疏伸手抚平她眉间褶皱,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发漩。

她脱了外衣上床,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起来,林薇止似乎忘记了昨晚的那件事,再没有提起来过,让沈清疏松了口气。

今日她的身体也好多了,没有昨日那么疼痛,能正常地行走坐卧。

绕是如此,沈清疏还是下意识地照顾她。只不过林薇止对她的态度有点捉摸不透,一时好,一时坏的,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当她是月经期间,情绪阴晴不定。

圣旨颁下来好几天,礼部的章程也拟定了。今年乡试还是定在八月,各省考官还在商议,为防止行贿舞弊,一般七月底才会公布。

最近京城士子间的文会也多了起来,国子监的人本来就爱办文会,逮到恩科还不得赶紧多办几场。

沈清疏其实不太爱参加这类文会,说什么交流文章和读书心得,其实完全是互相吹捧扬名,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好吧,也有文会经常要做诗的缘由,科场上作诗都够她受的了,干什么还要自己找罪受。

到了乡试,诗赋所占比重非常低,完全不会影响到她中举。

但她去郑先生那里请教的时候,刚好碰上孟柏舟和几位师兄,面子上抹不开,稀里糊涂地就被拉去了。

这会儿她不得不坐在这里,喝着茶水,默默听着几位师兄高谈阔论。

人还是挺多的,有十多个,沈清疏打眼一看,能认出大半,估计今年都要下场的。

他们在茶楼要了一个大雅间,说是茶楼,但经常给这些士子服务,其实和秦楼楚馆也差不多。

“清疏,是不是还是不习惯。”孟柏舟见她一直不说话,凑过来问。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过来的,”沈清疏露出不怎么赞同的神色,劝诫道:“柏舟,乡试在即,你本来基础就差些,更该多花点时间在读书上面才是,文会什么时候不能参加呢。”

“我今年恐怕中不了,等明年吧,”孟柏舟摇摇头,“我参加文会也是为了多结交一点人脉。”

他示意了下最上首,“那是礼部左侍郎的孙子,各地主考官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了。”

“主考官偏好固然有一定的影响,但中不中还是要看你的学识。”沈清疏皱了下眉,感觉孟柏舟走了歧途。

主考官早晚要公布的,考前大都能打探到,区别大概只在于能不能及时买到主考官的著作研读。

“唉,我知道,我也不只是为了他,你看在坐的,哪个不是官宦子弟,”孟柏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祖父身体愈发差了,侯府也许很快就要分家了。”

“老侯爷上次秋猎不还去观礼么?”沈清疏有些诧异。

这代肃宁候是先皇时期封的,已经快八十岁了,称得上长寿,身体一向健朗。

孟柏舟不答,苦笑了下,“清疏,我可真羡慕你,你爹就你一个儿子,诚意伯的爵位唾手可得。”

侯府里,孟柏舟的爹虽是嫡子,却是继室所生,排行第五,几乎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性。

沈清疏一下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分家以后,孟柏舟就不是侯府的小公子了,而他爹能继承的财产,也许还不到十分之一。

加上今年恩科的压力,同窗们中举有望,他难免会感到苦闷。

“你努力一些,明年肯定能中,”沈清疏斟酌着安慰道:“那样即便侯府分家,靠你自己也没问题。”

“嗨,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孟柏舟收敛了神色,笑了一声,“我就是最近被郑先生骂多了,忍不住发发牢骚,你别放在心上。”

他举起酒杯,“喝酒。”

沈清疏和他碰了一下杯,见他不愿多谈,也没再多说。

大家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烦恼,她又何尝不是呢?

酒过三巡,席上士子都有了几分醉态,坐在上首的那位拍拍手,说了两句,伺候的小厮立马机灵地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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