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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罗家三口无人生还的消息,罗仔珍接受的很快,或许是因为有顺七惨死在前,又或许是战争动乱本就是要有牺牲的。
是夜,罗府大门挂上了白灯笼,阖府上下哭声一片。
罗振之的死很壮烈,用鲜血熄灭引火线,无畏极了。
对于这样舍己为人的仗义之辈,皇城上至权贵下至百姓,皆不约而同地前来吊唁。
罗仔珍作为罗家仅剩的血脉,呆在灵堂直到半夜才送走最后一个吊唁者。
齐负嗔站在她身侧,看着罗仔珍通红的眼睛,他心疼极了。
罗仔珍却对着他心疼的目光笑得灿烂温柔,一侧头依偎在齐负嗔怀中,罗仔珍轻叹道:“还好有你陪着我。”
齐负嗔伸手将人搂住,下巴抵在罗仔珍头皇甫罪怎么那般强烈想要来吊唁罗家三口呢,原是如此!
罗仔珍也是微微一愣,而后轻笑出声,道:“圣上的好意,臣妇代罗家心领了。或许圣上是因家父做出的选择而大为所动,想要加封?但罗家本就是小官,就算是做了些什么,也是为人臣子该为汇灵做的。圣上美意,或是罗家无福消受的。”
要知此前罗振之奋斗小半辈子也就是个五品官员。皇甫罪这番既是给罗振之加封,又是给罗王氏追诰命的,就算是逝者已矣,只是虚名,也太过隆重了。
贺老连连点头,道:“罗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万万不可啊圣上!”
“哦……”皇甫罪听了这话,当即神情恹恹下来。想来这位年轻的君王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闲散日子,此事突然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都有规章,很是不习惯。
贺老看着皇甫罪黯淡的神情,也是立即明白了皇甫罪的心境,激动的心情也逐渐淡了。思索片刻,贺老方才上前,温声道:“直封一品虽是有些隆重不可接受,但若追加罗大人三品官职,是合情合理的。”
皇甫罪眼中闪出期待的亮晶晶光芒。
罗仔珍也上前道:“想必家父泉下有知,也会感谢圣上隆恩。”
如此,皇甫罪心中那压抑的感觉便彻底散了。
“好。”年轻的君王一拳砸掌,兴冲冲往外走去,“朕现下就回宫写诏书!”
贺老见状,与罗仔珍告了别,便也匆匆跟上了。
罗仔珍与齐负嗔站在原处,看着皇甫罪大步离去的身影,她笑着摇摇头,叹道:“咱们的这君王,且得经历着磨难呢。”
齐负嗔但笑不语,但眉目间的笑意也很是有赞同罗仔珍之言的意思。
“小姐!”悦微倏然跑了进来,眉间笑意一片,“施率楼主说了,柳公子并未失踪,只是跟着那紫东的皇子去紫东一趟。”
皇城已经安定下来,柳小六却久久不见踪影,悦微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第一个张罗着去寻的。
小丫头这会确定了柳小六并无危险,心情欢快地紧,“只是悦微倒是不知柳公子与紫东有什么关系,怎么会突然跟紫东皇子一并回紫东去?那紫东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的……”
“放心吧。”罗仔珍轻声安慰道:“柳小六去紫东,自然有她的道理。至于那紫东皇子是不是个好的,左右紫东皇子是打不过柳小六的。”
那便是紫东皇子就算心怀鬼胎,也不用怕了?
悦微心头那一丝丝担忧当即随风散了,看了眼自家小姐通红的眼睛,她当即心疼得不得了,“小姐已经操劳许久,悦微去为您收拾床榻吧?今日定要好好睡一觉。”
罗仔珍应声,笑看悦微离去的背影。
原她一直以为悦微对柳小六已无半点情谊,现下看来,或不是那般的?
随她心中的微微疑问,月色漫上房梁,笼罩万物。
浅梦之中,罗仔珍梦回攻城前一刻,含笑而来的主持。
当时的她惊讶又惊喜,上前问道:“主持不是曾言,方外之人插手凡尘之事,最是忌讳?”
天知道当她听到主持拒绝那一刻,心中有多沉重。
主持却只捏着佛珠,温温笑道:“僧人最大忌讳,乃是见死不救。”
所以,他们来了。
所以,当万民处于水火之中,他们来了。
有僧人相助,有强大信仰为倚仗,本就军心不稳的十万大军几乎是顷刻便缴械投降。
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今时今日,罗仔珍终是对信仰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三日后——————
新皇登基大典如期召开,万里无云,群臣朝拜,万人空巷。
新皇圣驾从皇宫宫闱直通皇城之东清音寺。
今日清音寺寺门大开,高山之巅,皇甫诚在此登基为帝。
一太监甩着浮尘,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念道:
“门下。烝民之生。置君为之司牧。神器之重。有子所以传归。”
“先皇帝天资慈仁。圣德深厚。罔知攸济。祇率旧章。宜覃在宥之恩。式表奉先之志。可大赦天下。”
“云云恭念夙奉慈颜。备闻圣训。在于庶政。悉有成规。惟谨奉行。罔敢废失。更赖中外多士。左右忠贤。各尽乃诚。以辅台德。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皇城众人哪里不知皇甫诚此前种种劣行?
皇甫罪恐是也对这昏庸无能心肠歹毒的父皇失望透顶,在几位诏书中竟是只用了匆匆几句勉强赞美了皇甫诚一番。
罗仔珍思量着,若不是贺老坐镇,恐他是半句都不想提的。
最后,当事人也亲口承认——
“就是!”此刻贺老不在,皇甫罪单将罗仔珍召进了宫来。
双腿盘坐在龙椅之上,这位新皇吊儿郎当地瘫着,一边吃葡萄,一边怒道:“真不知道贺老为何要加那么几句夸皇甫诚的话。就皇甫诚那德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非得顾什么皇家体统皇家体面,真是!”
“噗——”皇甫罪将葡萄籽吐出老远,这方转头看向堂下的罗仔珍,头上冕旒前珠帘样的珠串左右摇晃,他却不管,只摇头啧啧道:“皇甫诚自个都不顾体面了,我们还得给他兜着。”
罗仔珍看着眼前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皇甫罪,只觉自己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她这几日一直在感慨环境对人的改造之大。
以皇甫罪来说,之前是多么洒脱不羁的少年,被塞到御书房里,便成了在灵堂中说个话都结巴的小可怜。
如今看来……
她还是可怜可怜贺老吧,就皇甫罪这散漫样子,估计是大任能担的,面子也能装的,但本性是改不得了。
“好了好了。”罗仔珍轻笑几声,挑眉看向皇甫罪,问道:“两个太后的事情,您处理好了吗?”
皇帝登基本就是要大赦天下的,先皇后此前那点微不足道的罪孽自然被忽略了。
但随着先皇后罪孽散去,一个更明显的矛盾就出来了——按照律例,她得封为太后。
而皇甫罪生母未死,也得封为太后。
本来两人齐齐一封,这事便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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