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天川秘境(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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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语,字字带着血腥气,仿若绵密的针,扎到顾归尘的灵魂上,渗出血来:
我恐惧吗?
我害怕吗?
我本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痛我不怕,死我不怕……
我本以为,我不畏惧手染罪血……
哪怕要用性命去赎罪。
哪怕……
却原来,我做不到。
我怎么能做不到呢?
……
阿尘要怎么办呢?
谁来告诉我啊……
求你们告诉我啊……
我唯一的路,断了。
……
洛朝却依旧靠在对方肩头,笑着低喃:
“阿尘哥哥啊,朝朝你舍不得杀……”
“一个无辜少年,你舍不得杀……”
“可我洛九陵……”
他说着,忽而顿住,语气竟带了一丝阴狠,那阴翳的眼中,一时血色更深:
“我洛九陵,就应该死吗?”
“你看着我,顾归尘,你抬头看着我……”他缓缓支起身,面对着在恍惚中低头垂目的顾归尘,于不断失血的脱力中,竟也寻出力量,几乎强硬地扳起对方的下巴,迫使人直视着自己:
“你看清楚了。”
他笑起来,目光却近乎狠戾:
“我可不是什么愚蠢无辜的幼稚少年……”
“我可是……九天之上,唯一帝尊啊。”
“你一定听过很多我的传闻,什么冷漠无情、暴戾专横、杀人不眨眼……对,在无数人眼里,我有罪,我该死……”
他忽而闷笑起来,一边笑着,嘴边又止不住流下血来,那鲜红和他眼中暗沉的深黑恰好是相反的,矛盾又融洽,他自嘲般反问着:
“我该死吗?”
“顾归尘,你说说看啊!”
“你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他情绪骤然激动起来,面色狰狞,竟一下掐住顾归尘的咽喉,发疯一般质问起来:
“你也觉得我有罪吗?”
“你也觉得我该死吗?”
“我洛九陵,生来就该死吗?!”
……
这厉声喝问中,顾归尘眼里,竟忽而能见到那血色里、一点极尽苍白的凄楚,先前仿若失去五感的他,这时竟能看清洛朝的神情:
那沾满血迹、狰狞到可怖的面孔,似狠戾、似哀婉、似压抑、似爆发、似绝望、似渴求……许多情绪写在对方的脸上,最终混沌为一团模糊的色彩——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分辨不出。
他认真注视着那些色彩,本来极度空洞的瞳孔,忽然有了聚焦点,甚至恢复了清澈,他试图读懂其中一些心绪,但看得越久,竟越迷茫,于是他只能想:
我不知道。
我什么也看不明白……
我不知道,究竟是你有罪,所以,我该杀你;
还是,只因为我必然要杀你,所以,我觉得你有罪。
我也看不懂世人,人间传言纷杂,且常常变换:
他们一时爱戴你,一时又痛恨你;
一时奉你为明主,一时又以你为暴君。
而我……我只是……必须要杀你。
我大概,只听了自己想听的……
为了握住我的剑,为了毫不动摇,我私自判定了:
你有罪,你应当死。
……
久久得不到回答,洛朝竟再度大笑起来,牵动伤口,更多温热的血流出,带走他身体里的温度,更带走他灵魂里的温度。
直到连唇齿都觉出失血的冰冷,他才止住笑,神色再度平静下来,眼神里,竟出现几分空茫,他轻声细语、恰似梦呓:
“对啊,我问你作甚么?”
“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你一个傻子,又如何能知道……”
他念着念着,声音竟愈来愈低:
“我也是魔怔了……早该知道,一个人是否该死、是否有罪……哪里有什么评判至理……”
“所有一切,只取决于不同的立场、取决于亲疏、利益、价值……”
……
他低语着,忽而又笑起来,看向顾归尘的目光,再度变得温柔刻骨:
“顾归尘啊,你一定觉得,我该死,对么?”
他声调由轻转重:
“毕竟啊,我是你那光辉道途上的最大阻碍……是你的梦魇、你的心魔……”
他垂眸敛目、齿间带血,这句话,几乎是逐字咬出来的,且莫名带了种沉重:
“在你眼里,我当然该死……”
他方才掐住对方咽喉的那只手,此刻已然脱力,轻轻扣在顾归尘那满是血迹的衣襟上,于是他抬手,用带血的指尖一点点描摹对方的眉眼——
这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印着一个残败的身躯,这破败躯体里,是一个荒凉凄冷的灵魂。
“是啊,我有罪。”
“我该死。”
“可是顾归尘啊……”他笑着叹息,“你了解我吗?”
这一声问,融在他忽而温暖起来的目光里,竟含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期望,可那混杂着的叹息,又表明,他知道答案:
你不了解我。
你甚至,从来就不认识我。
你现在终于能看见我了……
可你不知道啊……
你所看见的,既是我,又不是我。
……
顾归尘再度茫然起来,他思绪骤然飘远:
洛九陵,大概是他前世今生以来,遇到的最复杂的人。
本来,以他愚钝的思维,要去完全熟悉一个、哪怕并不复杂的普通人,也需要花漫长的时间。
更何况,洛九陵这个人,实在太让人看不明白。
明明曾高居九天、贵为帝尊,可为何,有时行事却宛如孩子?
顾归尘觉得,自己应该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好在,他无论对人对事,都奉行着一贯“勤能补拙”的原则——
一眼看不懂,那就一直看下去,直到看明白为止。
已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他其实一有机会就在默默注视着洛朝,想琢磨明白这个奇怪的人,但是,往常都是越看越明白,可洛九陵此人,竟是愈看,就愈发不懂。
若非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似真似假、如烟如云,不可捉摸、无法触碰。
那种朦胧的虚假感,越是看得仔细、感受就越强烈:
他好像在笑,却又觉得,那欢喜只有面上三分,剩下七分是看不清的模糊;
他假装在哭,明知这人只是在恶劣捉弄自己,可又感觉,那假哭里,含了一分真切的难过。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最让顾归尘感到恍惚的是:
他很像阿烟。
这并非行为动作或面貌上的相像,甚至,连性格也有许多不同,非形似、也非神似,而是……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质——
这是个隐藏很深的特质:
他们,无论面上怎样哭、怎样笑,是否真的感到快乐或者悲伤,内心都留着一份余地。
这余地像心上的一个黑洞,一旦他们察觉,自己眼下的哭或笑不合时宜了,就可用这个黑洞把一切外露的情感吞噬进去,然后,重新换上一幅合适的面貌神情。
这个心上黑洞的存在,使他们所有情感流露,都是不肆意的……
你不能断言这些情感都是虚假,你只能说:他们不想让你知道一切。
阿烟……也是个假里带真、真里掺假的孩子。
她是个受过苦的孩子,所以,即便自己和她血脉相连,也要花很多年,小心翼翼去靠近,才能逐步收获她全然的信任……
洛九陵,真的很像阿烟。
因这一份相似,有时候,即便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被戏弄了,顾归尘也无法狠下心拒绝洛朝那些无理取闹般的要求。
只是,顾归尘心底还是明白的:
无论再怎样像,他们两个都是不同的人。
尤其是,比起后来向自己敞开心扉的阿烟,洛九陵,却是时时刻刻在用半真半假的面目对人。
到底是,不同的……
那个孩子,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
但这一刻,面对这声叹息似的问,看到洛朝竟有些温和的目光,顾归尘居然觉出一种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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