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天川秘境(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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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啊,为了证道而杀人者,实在数不胜数!”
“呵,有人杀其至亲、有人杀其师长、有人屠尽同门……”
“或杀一人、或杀千人、或杀万人……”
“纵使罪血满身、灵魂腐朽……也要去证那一条虚妄的大道!”
……
话语间,洛朝的声音愈发寒凉下去,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尽的嘲讽,而瞳孔的最深处,燃着一团冰冷的怒火——
这怒意,混杂着失望、怨愤、不解……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却使他再度露出微笑,那笑是古怪的——冷漠、傲然、高高在上,却又含着一份哀叹似的怜悯。
可最终,这一切心绪都被隐去了,那瞳孔里的火焰熄灭,化为燃尽后的灰烟,一片死寂黑暗,他的语调,也逐渐变作漠然而平静的叙述:
“呵,顾归尘啊……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吗?”——这句话,明明意在质问,却毫无起伏,似盖棺定论的陈述。
那一句句怒言嘲讽,本似急雨穿心,落到顾归尘那片心的荒漠里,渗透进去,又变成一道道繁复的咒文,缠绕在他的灵魂上,待由他去逐字嚼碎、解读、领悟——
他在无声默语,试图读懂这些话:
你在愤怒?为什么?
我从未祈求过任何人,我不相信神明。
猎人?猎物?为什么?我是猎人吗?
我是蝼蚁……对,我一直都是。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我当然要活下去,我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你有罪吗?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我看不明白。
我不明白,无数人爱戴你,无数人痛恨你……
而我……我只是……
必须要杀你。
你说……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可我……从未轻视,我始终慎重万分。
这是一条无望之道,对,我知道,但我要走到尽头。
……
你在失望?为什么?
我还是……看不明白。
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
他心中升起无数茫然,而一向缓慢的思绪,尚来不及逐个想明白这些疑窦,又有更多的质问,化作繁杂的咒,撕扯他的心绪:
“哦,有一点,我大概想错了。”
“你和那些人到底有些不一样,你比他们都蠢!”
“古来以杀证道者,都知道该选比自己弱小的东西做祭品。”
“怎么会有人妄想弑帝证道?这不是自绝道途吗?”
“偏偏你这样固执的人,走路都不会拐弯,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选择与我为敌……”
“是一条必死的绝路!”
这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尖锐的凿,一下穿透顾归尘心上的重重坚冰、层层顽石,直接刺痛他的灵魂,打断了他的思索,那些茫然,暂时都沉默下去,心灵被另一种情绪控制:
绝望。
他的眼神骤然空洞,几乎看不清对面洛朝的神色——
只觉得对方模糊成一团影,这影子有隐约的形状,透出不屑、漠然、嘲讽……
于是他低下头去,不欲再看,默然想着:
其实我明白的。
我曾经始终不明白,但后来,有一个人出于同情,告诉我了。
那是个雨天,河滩上的淤泥很深,我陷落在里面,怎样挣扎都爬不出来……
直到,一双苍老干枯的手,将我从泥地里挖出来,那时,我听见他沉重的叹息:
“傻孩子啊,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放下吗?”
“你还不明白吗?”
“那位九天之上的帝君,不是你要去追逐的道途尽头,你的道,早已断了。”
“九陵帝尊,是你身上的一道枷锁,这道锁,终你一生,亦无法挣脱。”
我那时用牙咬着舌尖,拼命保持清醒,我听出来这是谁了——
江先生,云麓的江琼林先生。
你们居然会来救我……居然还要救我……
可那时我手里还握着一颗佛骨舍利——我十姐姐的额前骨。
她的舍利已经没有温度了,我知道,其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灵魂,也消散了。
……
我好恨啊……
我恨他们……
所以我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我要自己站起来,我说:
“我不需要你们救。”
“我们是敌人。”
在江先生的眼里,我大概像一条丑陋的虫子,从污泥里爬出来,匍匐着缓缓向前,我不在乎他们怎样看我:
蝼蚁有蝼蚁的活法,虫子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然后,我被人拦住了,有人伸脚重重踩住我的右手,很痛。
这痛意,并非因为我听见了指骨碎裂的声音,而是我再度发现:
我拿不动剑了;
又一次,我连剑也拿不动;
我怎么又是一个废人。
……
我顺着那拦路人雪白的衣角向上看:
他面色冷漠,那眼神中的嘲讽不屑是我万分熟悉的——很多人,对我露出过同样的眼神。
我认识他,这是当朝首辅,江云忡,人称栖鹤公子,是江先生的侄儿。
他说:“愚蠢。”
是了,许多人都曾对我说过这话,我知道,自己从来不聪明。
他的声音很冷:
“当世帝尊,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我劝你早些放弃。”
“你若是死得太快,我们不就白费了一番功夫、救了一个将死之人么?”
“我生平最厌恶做无用功。”
“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清醒了。”
清醒?清醒……
不,我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
弑帝证道,或者,向道而死。
……
尽管,许多人劝过我“早些放下吧”,闻歌还说过,“人世皆苦,忘却过往,放下执念,重新好好活着罢。”
可我怎么能忘呢?
我曾经有一个家啊……如果忘了,我还有什么呢?
后来,我走过无数地方,见过许多人,很多人心里有故事,有些时候,这些人同我说他们自己的故事,又来好奇我的故事。
我将很多过往,简略为一两句很短的话,可他们听了,还是要发出同样的叹息。
心怀善意的人,怜悯我、同情我,于是劝我放弃;
也有人怀着恶意,贬低我、嘲笑我,但一样让我放弃。
无论怎样的人,得知我必须完成的宿命,都会用不同的语句,将同一个意思表示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
要杀了帝尊,是永远不可能的,放弃吧。
……
可我……我是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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