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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自己是个普通人。
右臂肌肉撕裂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这一抓,未能为唐荼荼赢得片刻缓冲之机。
她脚上勾着的栏杆已断,唐荼荼被花楼架子拖累,从空中坠下去。
衣袖与桐油粘连,她狠狠一扯,几乎把手掌上烫伤的肉皮都撕去一片。三层楼的高度,唐荼荼甚至来不及变换姿势,只得伸臂抱住自己脑袋,一头栽向了地面。
可有她所阻的这两息工夫已经足够,足够驷马拉着辇车往前行出十步,足够金吾卫举着高盾上前,高高竖立在地面上,给没来得及逃窜的百姓留出生机。
晏少昰喝道:“救人!”
四肢里所有力气似全被抽离,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唐荼荼虚虚地合上了眼帘。
她大概是累得神志不清了,竟觉得二殿下这声“救人”可真难听,难听得好像一声兽吼。
四名影卫以遒劲的手臂结梁,在唐荼荼落地前,稳稳地接住了她。
而同一时间,几面一人高的铁盾通通打横立在了花楼之下,一片锵然嗡响之后,木屑烟尘乱飞,花楼架子稳稳地被几面大盾撑住了。
下头的百姓一片尖叫,连滚带爬地朝着街口疏散去了。
接人的影卫离得最近,慌忙去看唐姑娘有没有事,伸手一碰她鼻息,神色立变:“殿下,唐姑娘没气息了!”
晏少昰面如生铁,咬着的下颔几乎泛青,大步上前,蹲下身,以掌背去探她胸口心跳。
掌下的心跳重得似擂鼓。
晏少昰猛一咬牙,五脏六腑全部归了位,“这是她那力竭的毛病,别慌,上车,传太医,把九殿下一块带去我府上。”
他张口,一连串调令立下。
“调集金吾卫围护兴庆宫,把宫中的戏子全部带出来。”
“令五城兵马司分出一半兵力封锁东市与圃田泽,疏散百姓;这条街上的所有路人必须拿户籍验明正身,登记入册,方可离开,行迹鬼祟者全部拿下——抵抗者,杀无赦。”
“另一半兵马封锁中城十二坊——尤其是理藩院,进去一寸一寸地搜,不论搜不搜得出桐油来,全部羁押在院中,贴封锁门,弓箭手戒备,天明前,但凡无圣谕开门者,全部杀无赦,一只鸟都不准飞出来。”
廿一沉声道:“殿下……”
理藩院是时下所有的别国使臣、和藩王的下榻之处,这一搜一锁,牵扯就大了。
晏少昰盯着他:“去罢。”
五城兵马司是最容易调度的兵,平日里负责京城四道城门的守备、巡夜、缉盗等事,权限之内能抓捕奸民、恶民、刁民。因为兵马司并非精兵,也非帝王亲军,而是办琐事的杂伍,凡上官指令皆不可违,只看上官权限有多大。
而金吾卫却是地道的天子亲军,隶天子二十六卫第二,仅次于锦衣卫,这是晏少昰调不动的兵了。
今夜,兴庆宫里的名妓与戏班子多,里边混进贼人的可能性极大……
左卫长知晓事理,却还是踟蹰片刻:“殿下,咱们无诏令。”
晏少昰眼也不眨:“就说奉我命围宫护驾,你进殿与我父皇说明事由,事后我自去请罪。”
左卫长一怔,这八尺高的汉子虎目一热,领命上马赶往兴庆宫了。
传令官背后插着高翎,右手高举二殿下的腰牌,策马赶往兴庆宫传信,让正殿中喝得半醉不醉的一群王公贵族齐齐一个寒颤,全清醒了。
——九殿下受袭,生死未卜。
今日随辇车出行的仪卫四百人,另有护街的兵马内侍过千,整个东市三分之一全是兵,已然是皇子卤薄仪仗的极致,竟还能出这样的事!
可之后一道道的传令,直叫文武百官两股战战,跪了一地。
——东市大乱,百姓伤亡不知,已被封锁。
——五城兵马司奉二殿下命,围了中城十二坊和理藩院。
——金吾卫奉二殿下命,把兴庆宫中连百官带皇上……也全给围起来了。
传令官一趟趟地把信儿往大殿上报,文武百官的脸色青了又白,几百人的大殿竟鸦雀无声。
二殿下……竟是无诏令调兵,他围了东市也便罢了,连皇上驻跸的兴庆宫、和全京城所有的机要衙门也一起围了……
无圣旨、无虎符、无勘合,竟可调动整个城东城南的兵马……连帝王亲军之一的金吾卫都暂且听他调配,从东市上赶回来封锁宫门、围护大殿。
皇子调兵走在圣谕之前,这是欺君罔上之罪。
是定一个“事急从权”,还是“图谋不轨”,只在皇上一念之间。
盛文帝怒极,拂袖走到大殿前,望着被自己手下亲兵和儿子手下影卫守死的内宫门,火气在五脏六腑间暴窜,气得几乎要吐血,一个字一个字咬在齿缝间往出蹦。
“他是要反不成?!”
他声量极低,两座的文武百官听不着,离得近的内侍却听着了,慌忙伏地尖着嗓子叫:“陛下息怒——”
宴上文武百官、妃嫔内侍也齐齐伏地:“陛下息怒——”
太子晏少昰跟在他身边,紧锁起眉:“父皇慎言,二弟必有因由。”
盛文帝神情阴晴不定,不再张口了。
老太后还在宴首坐着,沉着脸望着殿门前站着的皇上,只好出声主持大局:“外边乱糟糟的,二殿下忙着缉捕逆贼,诸位且在殿中等等,贼人没抓着之前,就不要乱跑了。”
西南方向的东市,火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29号凌晨没有二更啦,这章是28号的,我不卡剧情,但我卡描写了……
下一更在中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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