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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刀自墙上跌下来,落在脚边。
李世民弯腰捡起,再往下看时,马车已经匆匆而去,消失在前面的街巷。
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能把金刀扔至二楼,还在墙上扎出印记,他勾唇笑笑:“虎父无犬女,有点能耐。”
李安则是完全被吓呆了。
两人把刀在他眼前扔来掷去的,是要闹哪样?
净欺负他胆子小!
李世民将刀收入鞘中,佩在腰间,懒懒掀起眼皮睇他一眼:“你还愣在这儿干嘛?”
“什,什么?”李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那不是玄霸的钱袋吗,你去官府做个证,把钱袋拿回来,那可是御赐之物,岂能随意丢弃?”李世民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摇头。
估计被那长孙小妹扔过来的刀给吓傻了。
——
马车停靠在长孙府门前,嘉弥被秋媪搀扶着缓缓下车。
不少人正迎在门口,看到嘉弥,一位面如冠玉的儒雅少年最先走过来,十四岁的模样,星眉朗目,器宇轩昂。
他扯着她转来转去地看:“我瞧瞧,好像长高了,也瘦了。”
看到日思夜想的兄长,嘉弥面上是掩不住的欢喜:“四哥也长高了!”
又捏着下巴仔细打量片刻,眯眼笑道:“脸庞圆润,还吃胖了。”
“……”长孙无忌没理会妹妹的调侃,宠溺地望她一眼,声音温和,“快去见过阿娘和诸位兄嫂。”
“嘉弥。”耳畔传来温柔的轻唤,嘉弥侧头看去。
一位美貌妇人正站在台阶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袭墨蓝色齐胸襦裙,臂弯处挽着轻纱披帛,墨发高绾作云髻,红鸾点翠步摇映衬皓雪般的肌肤,越发显得姿容娇俏,气质温婉宜人。
妇人朝她看过来时,桃花眼里噙着抹笑,又似有泪光闪烁。
嘉弥眼眶一红,急扑上前,跪地叩首:“嘉弥给阿娘问安。”
母亲高氏弯腰拉她起来,笑容得体,说话时声音混在融融春风里,娓娓动听:“快见过你兄嫂。”
高氏是长孙晟的继室,生有一子一女,便是长孙无忌和长孙嘉弥兄妹。
两兄妹上面还有三位兄长,除掉早年战死的大哥长孙行布外,还有庶出的二哥长孙恒安、已故正室夫人嫡出的三哥长孙安业,都已成家。
“嘉弥问二哥二嫂安,三哥三嫂安。”她对着高氏身后的兄嫂们一一欠身行礼,嗓音圆润,举止乖巧。
这时,两个小女孩挤着人群从后面探出头来,笑盈盈给嘉弥行礼,一人扯住她一条衣袖,齐声声地喊着:“姑姑安好!”
这两个小女孩一个是二哥家的,唤作宛娴,今年九岁,比嘉弥还要大些。
另一个是三哥家的,唤作宛姝,与嘉弥年龄相当。
瞧见她们俩,嘉弥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在每个人脸上捏了一下,笑着道:“姑姑从草原带了礼物给你们,在马车上,一会儿让人送你俩屋里去。”
“谢谢姑姑!”两个女孩面露喜色。
长孙安业眉眼轻抬,探着脖子往后面看,却始终不见父亲的身影,便问嘉弥:“父亲呢?”
嘉弥颔首回着:“父亲入宫面圣,让我先行一步。”
长孙安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脸色不太好,似乎觉得自己白等了这么久。
长孙无忌瞥他一眼,上前拉住妹妹:“奔波这么久肯定累了,你卧房阿娘已经让人收拾妥当,去看看跟你走的时候可有不同。”
嘉弥应着,挽起母亲的胳膊,随四哥一起跨过火盆以驱灾祸,随后进入将军府。
宛姝和宛娴两姐妹则是迫不及待去马车上找礼物。
长孙安业之妻徐氏眉头轻蹙,语气里带着酸意:“父亲到底是疼嘉弥,出使突厥也带在身边,咱们宛姝跟她一般大都没机会出去见什么世面。若论起来,长孙嘉弥不过是继室所出,哪比得上咱们宛姝这个正经的嫡孙女尊贵?”
长孙安业听见这些话就头疼,瞪她一眼:“不服气跟父亲理论去,跟我絮叨有什么用?”
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徐氏气恼地冷哼一声,回头时瞧见后面站着的老二和老二媳妇。
长孙恒安夫妇是庶出,不好插话,只当什么也没听到,对着马车旁的宛娴喊了声,也转身回家。
——
嘉弥院儿里,这会儿正是欢声笑语。
难得与阿娘、四哥团聚,嘉弥心情极好,喋喋不休讲着一路的见闻趣事,从塞外的牛马羊群,讲到中原的名川大河,倒是比书上看到的要精彩。
长孙无忌跽坐在案前,瞧见她颈项的狼牙,目露好奇:“那是什么?”
“这个呀,”嘉弥膝行着挪到他跟前,摘下来递给过去,“突利王子所赠,从狼王嘴里拔下来的狼牙。”
长孙无忌打量片刻,从腰间取了一物递过去:“所谓男戴狼牙,女佩髀石,有避邪的说法。你是女孩子,戴狼髀石比狼牙好。”
狼髀石,是狼的蹄腕骨。
“阿兄怎么会有此物?”嘉弥打量着那块狼髀石,颇为惊讶。
私底下嘉弥习惯称呼长孙无忌为阿兄,于她而言,在这长孙府里,阿耶、阿娘和阿兄是至亲,与旁人不同。
长孙无忌得意一笑,挑眉:“我抢的。”
嘉弥:“??”
长孙无忌解释:“唐公家的二郎君李世民,阿兄的好友,以前跟你提过的。他有一次拉我赛马,以这块狼髀石做赌注,说我赢了就给我。结果我输了,就直接给抢回来了。”
“……”抢人东西还挺得意?
长孙无忌说:“狼髀石本来就是女孩子戴的,他留着没用,又知道我有妹妹,估计本就是要让我拿回来的意思,谁想到我居然输给了他,那我只能硬抢了。”
嘉弥有些犹豫:“这是李二郎君的东西,我留着是不是不妥?”
“是他送给我,我又转送给你的,岂会不妥?你只管戴着,辟邪护身。”长孙无忌说着,瞧一眼她的狼牙,“倒是突利王子贴身之物你戴着反而不好,收起来。”
嘉弥思虑了一下,还是听阿兄的,摘下狼牙换成阿兄所赠的狼髀石,转身笑问高氏:“阿娘,好看吗?”
“好看。”高氏拉女儿在自己身边坐下,打量她一会儿,有些心疼地道,“我瞧着消瘦了不少。”
“我还长高了呢。”嘉弥抱住高氏的细腰,靠在她怀里,“阿娘,外面可有趣了,大千世界,天高地广,比薛先生讲的课还有意思。我还学会了骑马,骑得可好了!”
“是吗?”长孙无忌扬眉,“改日跟阿兄赛马如何?”
嘉弥轻笑,言语挑衅:“李二郎君比你年幼,赛马却能赢你,阿兄如今又要跟我这个更小的赛马,若是也输了,阿兄的脸面可还要不要?”
“个子不高,口气却不小。”长孙无忌笑指着她,“找机会一定跟你比!”
屋里正聊得热闹,门口仆人突然传话:“夫人,民部尚书来了。”
民部尚书长孙炽,是嘉弥的伯父,长孙晟之兄。
阿耶入宫还没回来,伯父怎么突然来了?嘉弥不免有些困惑。
高氏脸色也肃然几分,从案前起身:“快请入堂。”
之后疾步往大堂赶,长孙无忌和嘉弥紧随其后。
赶去正堂时,长孙炽正在屋里踱步,看到高氏与无忌兄妹,他也来不及寒暄,严肃开口道:“季晟惹怒龙颜,被陛下下令收监入狱了。”
季晟,是长孙晟的表字。
听闻此话,母子三人当即愣住。高氏腿软了一下,很快稳住心神,缓声开口:“敢问兄长,朝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长孙炽道:“今日季晟出使归来,本是受赏褒奖的好事。后来陛下谈及东征高丽,满朝文武无人敢反对,他倒是做了出头鸟,极力反对,又说从突厥回来这一路上,百姓负担已然过重,此时东征必然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若强行出兵,只会败,不会胜。”
长孙炽叹了口气:“这仗还没打呢,他就言败,使得龙威大怒,倒是给自己惹了这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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