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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我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暖春殿周围看不见一个宫女太监,想来君洛北一早就把他们给谴开了。
我在雨幕里瑟缩颤抖着,不知道自己七拐八弯下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这一路行来非但没遇到一个巡夜的,就连一个避雨的亭子回廊也没见着,我象只无头的苍蝇就着天上微弱的夜色在一片花坞里踉跄着,满地的泥泞里被我踩碎了无数落花。
“一场秋雨一场寒”,此刻冷的不止我的身,还有我的心。
脚下冷不防地一滑,我狠狠地摔了下去,花泥四处飞溅,落了我满头满脸。手腕处的隐痛更加明显了,凉寒如丝,密密地钻进我的皮肤浸入血液流遍全身,驱逐了我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热度。
迷蒙暗沉的夜色里,晚风呼啸而过,掀起一片白茫茫的雨雾,如烟似纱笼在了秋花软泥上,也笼在了我逐渐僵硬的四肢上。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无间,想起了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想起了他温暖厚实的胸膛,想起了他琥珀色眸子里那盈盈的笑意和包容,想起了他怀里手心里无处不在的温柔和热情。
也许,无数的感动和心动加起来就是喜欢;也许,无数的喜欢加起来就是爱。
意识模糊间,我仿佛看见了无间,他撑着一柄绸伞朝我慢慢走来,飘逸的身形、月白的长衫、翻飞的衣袂成了这黑夜里最亮眼的存在。我裂着嘴笑开了,无间啊,你真是我生命里的贵人,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就出现了。
淋洗了我良久的大雨终于停了,停在了我头顶的那柄绸伞外。
“小姐,你还好吧?”轻浅的嗓音飘散在雨雾里,不是无间,我的心里有些失望。
“小姐?”声音更近了。
“我冷。”我回答得有些茫然,声音仿佛用拽的才能从喉咙里出来,唇边的花泥趁机溜进了嘴里。
身上很快便覆上了一层薄衫,紧接着一只手臂揽腰把我提扶了起来。
“得罪了,小姐。”来人一边扶我一边说道。
离开那片泥泞,我仿佛更冷了,僵硬的四肢连发抖的力气也使不出了,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一番扶搂下,我终于被他带到了一处温暖所在,触目所及尽是字画书卷,正面对着的中堂上挂着几张形状各异的古琴。身旁的烛火稍稍驱散了我的冷意,却让我牙齿打起了寒战。
“我叫个丫鬟来服侍你,顺便让她带件衣衫给你换下。”
“不用了。”我唤住了他转身欲走的身影,能在皇宫内苑住下的年轻男子肯定是还未出宫建府的皇子,这大半夜的我不想有人看见我在一个皇子的住处出现。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嘴巴,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他转身看向我,清润的眼睛里有一抹疑惑,半湿的中衣贴在他本就单薄的身体上,衬得他更加苍白瘦弱、体不胜衣,唇上的那抹红润成了他身上最鲜活的景致。仿若鲜血浸在了白绢里,朱砂落在了宣纸上。
我心里一怔,他不正是擂台招亲那日第一个上台弹琴的四皇子吗?而他望着我的眼睛里也渐渐染上了惊讶。
“你,竟然是你!你竟然是女子!”他迟疑着,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其妙。
我有些啼笑皆非,强忍着唇齿的颤抖,道:“我当然是女子,这么晚了就不劳公子惊动下人了,麻烦你给我找方帕子擦拭一下就行,我还急着回家。”
“好的,请小姐稍等。”他苍白的脸上有些窘色,丢下话后就匆匆转到了屏风后面。
一阵悉悉梭梭后,他拎着一件秋香色棉衫站到了我面前,脸色也越发的红润了,看不出先前的苍白。
“真不好意思,我书房里没有锦帕,只有一些替换衣物,你将就着擦拭一下吧。”
“多谢公子。”我连忙道谢接了过来。
我哆嗦着脱下他披在我身上的外衫,正准备抹去周身的水渍和花泥时,却见他倏地转过了身,有些急切地走开了。
“你慢慢擦,我也打理下自己。”他的声音从屏风后闷闷地传了出来。
我一边跺脚哈气,一边飞快地擦拭着,却见到自己一大片胸口在湿襟下若隐若现。
难怪了,我心里恍然大悟,看来这四皇子还算得上是个谦良君子。可惜,莫思攸错过了他。
看看外面仍旧下个不停的大雨和越发深浓的夜色,我心里更急了,把那件棉衫撺在胸口扬声道:“公子,我要走了,麻烦你指下出宫的路。”
他马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披了件外衫,半湿的中衣却没有换下,手里还抓着件月牙白长衫和一只暖手炉。
“你把这长衫披上,拿着这暖炉,我送你出宫。莫说这宫里地形复杂,就算你走到了宫门若没有通行令牌也是出不去的。”说完后,他半侧着身子对我递出了手里的东西。
我一一接过来,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忘了皇宫不是个来去自由的地方,也暗骂君洛北那个可恶胚子,竟然什么也不交代就把我丢在大雨里转身走了,还好我今晚遇到了这个四皇子,不然就惨了。
送我出宫的路上,他告诉我他叫君洛沂。
沂?我想起了擂台招亲那日有个叫白沂的人画了一幅我的画象,当时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君洛北身上了,没去看那白沂的样子。想起他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我突地明白了,那白沂应该就是眼前这君洛沂了,只是他一直以为当日作画的对象是名男子。
这是不是印证了西游记里的一句话,“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敢问小姐芳名,为何会如此狼狈?”君洛沂轻声问我。
听他这么一问,我就知道他没有参加中秋夜宴,那晚发生的事想必让与会众人都对我这个廷尉夫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我姓秦,宫里有位娘娘是我姨娘,我应她邀请进宫看望她,却不料在出宫的路上遇上大雨,从而跟丢了引路太监。”实话当然不能说,我只好对他撒了个谎。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我的话。
行到宫门处,却赫然见到了君洛北,一名禁军撑着一把白绸伞站在他旁边。伞下的君洛北全身都湿透了,白色长衫紧紧贴在昂藏的身躯上,洇湿的长发粘着额头,幽深的眸子敛尽了夜空里的黑暗。
我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眼睛里几欲冒出火来。
“太子?!”君洛沂惊讶地问到,“你怎么站在宫门口?”
“我掉了样很重要的东西,禁军正在四处寻找。”君洛北眉头微蹙看着我和君洛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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