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水鬼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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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临死的那一瞬间，大抵都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胡思甜亦不例外。因为缺氧而开始变得迷糊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不想死！只是此时的仙女湖好似有万丈深，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上游，终究也没能浮出水面。

意识彻底涣散之前，胡思甜又看到了蓉芳，她的脸上满是怨恨和绝望，与不久前那个温柔亲吻着自己眉心说着我爱你的蓉芳判若两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像是在质问她：“是你说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

胡思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有无尽的湖水向她的口鼻中涌去。渐渐的，她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自此无风无月亦无你。

被打散的意识再度聚拢在一起时，临死那一刻愧疚到了极点的胡思甜将自己幻想成了蓉芳，与爱人相约殉情却遭抛弃，心生执念徘徊不散，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爱人重遇。可她非但没有等来爱人，反而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迷失心性、滋生怨恨，化作厉鬼戕害人命。

直到此刻，被一语点醒的水鬼才猛然意识到，它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其实是它自己。

……难怪怎么也等不到呢。

水鬼眼底的猩红消散了几分，尽管脸色依然惨白，却依稀能瞧出她生前清秀讨喜的容貌。它浑身上下一直在湿哒哒地淌着水，满脸的水迹纵横交错，根本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泪水，“为什么？”

明昭并不能理解这只精分水鬼清奇的脑回路，“什么为什么？”

水鬼怔怔道：“她为什么不恨我。”

明昭挑了挑眉，“你们不是相爱的吗？她为什么要恨你？”

胡思甜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挣开绑着石头的绳子奋力向上游去的时候，还保有最后一丝清醒的蓉芳无声地对她了一句：“活下去吧，我的爱。”

眼前浮现出蓉芳对着她郑重又深情地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时的模样，水鬼掩面痛哭了起来，哭声不再凄厉瘆人，反而哀婉悲切得让人禁不住心生同情。

心结解开怨恨散去，漆黑的夜空下，胡思甜周身的怨气如潮水般消退，被困在怨气中的魂魄们得以解脱，个个都面带茫然地漂浮在半空中。胡思甜的魂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竟是即将要消散的征兆。

明昭捏着张早已饥渴难耐的玄雷符：……这么容易未免也太不真实了叭！

往常明昭遇上这等道行的鬼物，免不了要捋起袖子打上几架。何曾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她连嘴炮都没放几句，水鬼就自己先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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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当然没有看到她，反倒是胡思甜在消散之前抓紧时间许了个愿：“可不可以将我与她的尸骨葬在同处？”百年之后一起化作黄土，再不分离。

明昭面露难色，“令堂不让动你的坟。”

胡思甜想了想，又给她妈托了个梦，这才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在了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