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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羡礼失踪了。
当天慕云殊晕倒在逐星的怀里,逐星和晏灵川把他扶回房间之后,就连忙给贺姨打了一个电话。
慕羡礼在他工作的研究所里忽然不见了。
适逢午餐时间,慕羡礼的助手去他的办公室里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却发现原本坐在办公桌后查北魏的文献资料的慕羡礼,已经不在那儿了。
工作时间,他的助手问过了很多人,也找了研究所里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慕羡礼。
就连给他打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
助手把电话打到了慕宅,贺姨才知道了这件事。
深夜时分,慕云殊终于醒来。
彼时窗外有大风卷着落叶来回,推着窗框发出细微的响声。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他反应了片刻,脑海里像是回想起应琥那最后一句话。
他猛地坐起来。
逐星和晏灵川走进来的时候,正见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了冰凉光滑的地板上。
“云殊!”逐星连忙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
当她握住他的手时,才发现他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不少汗意。
他分明连站起来都有些摇摇晃晃,却仍勉力想往前走。
“逐星,我父亲呢?”
他攥住逐星的手腕,问她,“我父亲他在哪儿?”
逐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甚至是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她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你父亲他……失踪了。”还是晏灵川开了口。
慕云殊闻言,膝盖一颤,脚下不稳,不由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他嘴唇有些细微的颤抖,攥着逐星手腕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力道。
“是应琥……一定是他。”
他咬牙,因为摘掉眼镜而显得有些许朦胧的眸子里光芒陨落,隐匿无痕,只留一片浓深不见底的漆黑倒影。
见他想要走出去,逐星拉住他,“云殊,你去哪儿?”
“去找父亲。”慕云殊一根根地掰开逐星抓着他手腕的手指。
他的神情显得沉冷又阴郁。
“云殊,我去找,我和晏灵川去找,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陛下的……”逐星被他掰开手指,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焦急,她又一次抓紧了他的衣袖,“我们马上就去!”
“你不能去。”慕云殊在听见她这句话时,便皱紧了眉。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
应琥现在的修为究竟已经到达何种地步,慕云殊不清楚,但他绝不能让逐星去冒险。
“逐星,你不能去。”他盯着她的脸,又一次重复着说。
因为晏灵川在交给慕云殊星芒阵法时,在他身上种了一种香。
这种香可以短暂地隐去慕云殊的声息,令应琥在短时间内无法通过阵法找到他的行踪,但却终究限制不了应琥运用早年在慕云殊身上种下的红丝,也无法免去慕云殊所受的折磨。
这香虽能暂时令应琥无法窥探慕云殊的具体所在,但在现在这个时代,即便不通过那样的特殊手段,要找到一个人也并不难。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替慕云殊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应琥的目的是你,而你如今仅仅才学了几个月的阵法,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若去了,便是正中他的下怀。”
晏灵川试图劝说慕云殊。
慕云殊却摇头,“你不了解应琥。”
他的指节屈起,紧握成拳。
“他不会放过老师的……即便是老师的转世。”
为了那一颗灵药,再疯狂再血腥的事情,应琥都尝试过。
那颗药丸对于他来说,或是这千百年来都无法忘却的执念。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执着于找到慕云殊。
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便是曾待他如友的魏明宗,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却最终落入了魏明宗的手里。
应琥怎会不恨?
即便当初的帝王已经在魏都城破那日自裁身死,即便这岁月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即便,如今的慕羡礼只是当初那个帝王的转世……
应琥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可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你有能力救他吗?”向来爱笑的晏灵川此刻肃着一张脸,沉声问他。
慕云殊修习阵法不过几月的时间,他犹如能与那修行千年的应琥一较高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现在还受着伤,连走路都成问题,这件事交给我和逐星,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晏灵川说。
慕云殊站在那儿,盯着晏灵川,如一座雕塑似的,眼眶已经烧红,诸多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涌未尽,他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无法否认的是,正如晏灵川所说,现在的他,又能拿什么去救父亲?
便是连此刻站在这儿,他都有些勉强。
慕云殊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这副躯体,憎恨自己。
可他绝不能让逐星替他去涉险。
应琥发现了慕羡礼是魏明宗转世的事情,这是令慕云殊没有想到的事情。
因为即便是两个人的容貌相似,也不能够断定,那副躯体之下,是与千年前的那位帝王相同的魂灵。
应琥原本不该有这样看穿魂灵的本事。
除非,他的修为已到达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贸然带走慕羡礼,而对逐星毫无顾忌。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丝毫不忌惮逐星的存在了。
所以逐星这一去,或许便是凶多吉少。
这本该是他应当担负的一切,他绝不能让逐星来替他承受。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眼前有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闪过,不过刹那,那道光影在他的眼瞳里陨灭消散,而他的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手指间燃烧着的淡金色火焰跳动着,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照着逐星的侧脸,光芒明灭不定。
“你……”晏灵川看着她的举动,一时愣住。
“他不能去。”
逐星垂着眼帘,看着无力地倒在她臂弯里的慕云殊,轻声说了一句。
值此深夜,逐星在慕云殊的画室里,将那一幅《天阙》找了出来。
画卷在桌案上徐徐展开,房间里的灯光被按亮。
缥缈云端里若隐若现的宫阙,或是令她想起了一些事情,逐星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那一道宫阙的朦胧剪影。
他真的,在天河里添了几只羽翅如雪的……鸭子。
“这仙鹤画得好。”晏灵川赞叹了一句。
“是鸭子!”逐星纠正他。
“……你不要骗我,我是神仙,我可是见过真的仙鹤的。”晏灵川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那怎么看都是仙鹤嘛,就是小一点儿的仙鹤而已。
他还指了指那忽浓忽淡的烟云间展翅的鹤影,“你看,这肯定是那几只的娘亲。”
逐星抬头瞪他。
也是此刻,晏灵川才发现,她竟然早已红了眼眶。
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拢着浅淡的水雾。
晏灵川顿了一下,说话干巴巴的,“好,是鸭子,是鸭子……”
“你……把这幅画拿出来做什么?”他又问她。
逐星定定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一会儿,又抬眼望了望那边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慕云殊。
她说,“我要把云殊,藏进这幅画里。”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大,可应琥要找到他,却一点儿也不难。
或许只有把他藏进另一个世界里,才能保护好他。
晏灵川初闻此言,他惊诧地抬眼看向逐星,眼睛亮起来,“这个办法好!”
逐星是因慕云殊而生的画灵。
而慕云殊笔下的每一幅画,都因他而自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
那里,该是适合他躲藏的最佳的地方。
三天的时间,晏灵川和逐星找了许多的地方。
最终,逐星凭借着自己对于应琥灵力的感知,找去了平城最大的别墅区里。
令逐星没有想到的是,她找到的那个人,竟是一个女人。
她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从阳台半开的玻璃门进去,刚好看见那个穿着酒红色及膝连衣裙,皮肤雪白的女人正掐着一个小孩儿的脖子,她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很不正常,眼白泛红,眼瞳空洞。
眼见着那个被她掐住脖子的小孩儿脸色都已经开始发紫,逐星连忙显出身形来,手指间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飞出去,瞬间就将那个女人掐着小孩儿脖颈的手给划出几道血痕。
女人吃痛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小孩儿一下子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咳嗽着,浑身都在颤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恐。
逐星跑过去,把那个小男孩儿扶起来,却被他忽然抓住了手腕,重重地咬了一口。
逐星皱起眉头,然后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妈妈,妈妈……”小孩儿哭起来,看着那个女人,嚎啕大哭。
女人像是有一瞬怔愣,她眼里的绯红褪去几分,或许是记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了一声。
也是这一刻,逐星看见了她耳后的属于阵法的印记,上头甚至还有黑红的气流在涌动着。
逐星干脆直接伸手,抓住那个女人肩膀的顷刻间,她的手指触碰到女人的脖颈间时,淡金色的气流涌现,如一簇火焰一般,灼烧着那阵法的印痕。
女人惨叫的声音尖利刺耳,烈火灼烧着她脖颈间的那一寸皮肤,散发出皮肉燃烧的焦味,甚至还混合着更加浓重的血腥气。
女人的脖颈鲜血淋漓。
但此刻她的眼白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她躺在地上,看着那边已经被逐星施了术法,弄晕过去的小孩儿,她的眼眶里泪水积聚,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逐星从她这里得到了一颗黑色的晶石。
那是她前两天在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
逐星能感受到那上面附着着应琥的气息,甚至还有令人心智迷失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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