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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轻轻地抚着骆戈的背,难以想象,绷带背后纵横交错着几道伤,伤口又怎样痛苦地撕裂着他的心神。

“伤成这样,很疼吧。”钱多多哀伤地说,没想到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骆戈,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因为陪她去找陆铮,骆戈也许今晚已经躺在他家的浴池里,享受一个舒服的夜晚,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

“多多,你不要愧疚,跟你没有关系。”骆戈仿佛有洞穿她心思的能力,反向握住了她的手,骆戈的掌心很暖,传来的暖流温度一下子就让她冰冷的手变得滚烫起来,“陆铮也是我朋友,更是缪斯的设计师,我救她理所当然。”

“缪斯是我的品牌店,陆铮跟你几乎没有交集,你何必?”钱多多更难过了,“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恐怕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如果我不去救他,跳下去的人就会是你。骆戈苦涩一笑,他怎么可能让心爱的人去受这样的伤。他救人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受怎样的伤,会不会死,只是想着钱多多没受伤就好。

“那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见死不救。”骆戈在钱多多的帮助下穿上衣服,虽然衣服是买的加加大号,比较宽松,但不把扣子扣上的话,在这春季,还是会有一些凉意。骆戈艰难地举起手,想把扣子扣上,然而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扯到了背后的伤,他绷紧了脸,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钱多多不自觉地坐在他床头,叹口气:“我帮你。”然后温柔又小心地,再不触碰他的前提下,一颗颗地帮他把纽扣扣上,像对待真爱的物品一般,细心体贴。

骆戈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而来,钱多多感到热情的温度,整个心变得温热起来。最后一粒纽扣扣上了,钱多多不舍得放开手,掌心却忽然被更热的手掌包住,抬起头,正对上骆戈深情又含着不知什么意味的情感的双眼。

钱多多一时无话,静静地看着骆戈憔悴的容颜,骆戈也眷恋的望着钱多多,无法控制地伸出手,摸向钱多多的脸——

近了。

他离他真爱的脸近了,只需要勇敢的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抚摸上他一直渴望抚摸的脸。

他离她那么地近,近到可以数清她有多少根睫毛,可以看清她洁白无瑕的脸上没有一点毛孔,更可以看到她粉色的唇缺少水的润泽,龟裂开来,像是等待着吻的润泽一般,微微启开,倾泻出滚烫的呼吸。

“你……”钱多多也哑然失声,骆戈眼里就像是漆黑的宇宙世界,充满绚丽多彩的大小行星,又具有黑洞的魅力,让人无限沉沦。她不可自拔的沉醉下去,莫名胜出一种想要一探究竟,更深一步接触骆戈的期望。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怦怦,那是恋爱的钟开始敲响的声音。

骆戈摸向钱多多的手近在咫尺,钱多多没有动,他们越来越近,交握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全身细胞都跟人沸腾起来。

“骆哥哥,我听说你出事了——”

“砰”,病房的门被人焦急地打开,萧潇一脸担忧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一惊,骆戈收回了手,钱多多转移了目光,却忘了他们还紧紧相握的手。

“你们……”萧潇愣住了,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两个人的手,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放开手。

萧潇眼里涌上泪水:“你们是一对的话,为什么要瞒着我,把我当猴耍很好玩吗?”

大概是以为钱多多已经跟骆戈交往,却装作老好人给她出主意追求骆戈,实际上是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做无用功地追求她得不到的男人,以满足自己拥有这个男人的自豪感和看情敌耍猴戏的成就感。

“我们不是,你别误会。”钱多多恢复了冷静,跟萧潇说,萧潇完全听不进去,摇着头一步步倒退,眼里写满了受伤和绝望。

骆戈身体抱恙,实在没有心情处理这些儿女情长,但他也不想萧潇误会自己的心上人,他悲哀地说:“萧潇,我跟你单独聊聊。”

钱多多也不好插话他们之间,她帮骆戈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入勺子,让容诉拿来盐,放入水中搅拌后,递给萧潇:“他嗓子有点干,让他多喝水,伤口今晚会发炎,肯定会发烧,”钱多多把冰块和酒精都放在床头,“发烧后麻烦用这些帮他退烧。”

体贴地布置完一切后,她才离开。木梓欣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容诉说木梓欣走之前,要他代转告钱多多,明天她再带陆铮一起来跟骆戈道谢。

钱多多点点头,准备回校,就在这个时候,木梓欣心急如焚地跑来,抓住她就跑:“多多,快来救命,陆铮她爸来了!”

钱多多一惊,马不停蹄地跟着木梓欣跑了。

另一边,骆戈让容诉关上门后,看着呆站在原地对着热水和酒精茫然无措的萧潇,叹了口气。相比体贴的钱多多,含着金勺子出身的萧潇,哪里会做这些事情,她恐怕连钱多多为什么要准备盐水和酒精,都不知道。

骆戈喉咙干涩,嗓子都快冒烟了,伤口逐渐发炎,如钱多多所料,他发烧了,呼吸滚烫,全身却如浸入冰般冰凉。他需要被子取暖,他小心翼翼地躺下来,萧潇这才回神:“我帮你。”然后她下意识地扶住骆戈的后背,疼得骆戈倒吸一口凉气,萧潇“啊”了一声,连忙放开手:“对不起。”手放的太快,骆戈后背没有了依托,差点摔到床板上。

骆戈简直就像刚从刑场里出来,冷汗涔涔,如果在这里的是钱多多,他一定能得到体贴的照料。

他艰难地举起手去够着床头的水,萧潇见状,帮他把水捧到他面前:“骆哥哥,喝水,我喂你。”然后就把碍事的勺子拿开,把水杯递到骆戈唇边。

这是滚水啊大小姐。骆戈被贴到唇边的热水烫得都快失去意识了,钱多多特意放了一个勺子,不正是为了让她舀水喂自己喝么。

骆戈已经没有神气跟萧潇解释了,就着快捅到自己唇边的热水,骆戈只能摇了摇头:“放着吧,还不渴。”

“不行,你嗓子都干成这样了,多多刚才还交代……”萧潇一噎,想到自己需要钱多多交代才知道怎么照顾人,更难过了,“我是不是很差劲,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知道,跟多多真是完全没有优势。”

这种时候其实骆戈根本没有心思去安慰她,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去解决她的情感问题。但萧潇从小没吃过苦,也不懂照顾人的情绪,那里会懂这些事情。

骆戈粗着嗓子说:“你有你的特点和长处,不需要什么都跟多多比。”

他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就算是没有钱多多那么细心的容诉,在这时候也该知道喂他喝水了,可萧潇无动于衷,背对着他,坐在床头揪着小裙子闹别扭:“我知道我从小娇生惯养,很多东西都不会,跟她没法比,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很多年就积累下来的。骆哥哥,告诉我,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骆戈实话实说:“没有。但是,”不给萧潇重燃希望的机会,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她,这辈子只想跟她在一起。至于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只知道她是我想追求的人,对于你的感情我很抱歉,也希望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萧潇整个人都懵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上涌,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我可以改啊,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看到她哭,骆戈更头疼了。纸巾放在床头,要是平时他很轻易就能拿到,然而问题是,他现在等于是个废人,动一动,牵扯到背部的肌肉他都会很痛。在纠结到底要忍痛拿纸巾还是不管她的时候,容诉推门进来了,面色紧张地说:“少爷,陆铮他爸来了,多多刚赶过去,你看你……”

“去!”骆戈满血复活,哪管什么病痛,只要跟钱多多有关的事情,他都关心。

陆铮他爸的观念跟钱多多不合,两人势必会吵起来,他就算只是在旁边看着也好,他要去支持钱多多。

容诉马上推来轮椅,扶骆戈坐上轮椅,萧潇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容诉给骆戈披上外套,盖上毛毯,用勺子给骆戈喂水后,带上冰块和毛巾后,才回过神来。

听到钱多多的消息,他就走了,根本没有管她,她在他心里,果真一点地位也没有啊。

回到陆铮这边,钱多多刚赶到,就见到一位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猛敲陆铮的病房门:“开门,陆铮,我叫你开门听见没有!”

病房里没有任何回应。男人气得抓住路过的护士,大声咆哮:“你们有钥匙对不对?快给我开门!”

护士不悦地甩开他:“这位先生,这里是病房,请您小声一点,如果您在这么大吵大闹,我们会找保安把您请出去。”

“我来看望我的儿子,他现在闭门不见,不管怎么样,你们给我想办法把门打开,我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兔崽子!”

他的咆哮声跟外面的电闪雷鸣有得一拼,整条过道都回荡着他的骂声,刺耳难听。

陆铮的房门还是没有开,男人愤怒地提脚踹门,把木梓欣吓了一跳,躲在钱多多身后:“舅舅他脾气暴躁,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以后就电话让陆铮锁紧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多多,你等他气消了再过去吧。”

“没事。”钱多多安抚她,“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钱多多走过去,笑脸迎人:“那位先生,您在这里大吵大闹,会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

“关你什么事?我是来教训我儿子的。”男人就是陆铮父亲,他鼻孔里都快喷出烟来了,冲着钱多多大发雷霆。

“您的儿子是我的朋友。您打扰到他休息,我当然要来阻止你。”钱多多态度温和,恭敬谦卑。

男人气焰反而越来越嚣张:“你是他朋友最好,让他给我滚出来,我要收拾他!”

“在他滚出来之前,我想请你先滚出医院。您扰乱医院的秩序,打扰了其他患者,保安来了,”钱多多指正赶过来的保安,“如果你不想被请出去,连儿子的面都没见着。我劝你最好息怒,并且诚恳地向被您吵醒的患者道歉。”

见到保安,男人大概也是考虑到自己的颜面,整了整衣衫,指着紧闭的门大喊:“好,陆铮你有种就在里面别出来,否则你一出来,我打死你。”

“这就是你对你儿子的态度?难怪他被你逼到自杀。”钱多多终于忍不住怒意,声音拔高。

“我养他这么年,他说死就死,愧对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这些年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我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你还说是我逼他自杀?年纪轻轻就这么受不了打击,以后出社会还怎么活?”陆父睁圆了眼跟钱多多对峙。

“你一直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为什么不开门见你?因为你伤透了他的心,你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毁掉了他的作品,扼杀他的梦想,而你还没有觉得你错,你以你的意志操纵着他的人生,你并没有把他当成你的儿子,一直是把它当成你的傀儡,一个必须继承你家业才有价值的工具人。”钱多多生气之下,连敬语也省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批评我?”陆父不想跟钱多多废话,继续拍门,“陆铮,你给老子滚出来,别使唤你的丫鬟来跟我说话。”

“舅舅,请你嘴下留德!”居然把钱多多称为丫鬟,木梓欣生气了。

钱多多冷笑:“你真可怜,连你儿子都有丫鬟使唤,你却没有,身为老子连你儿子都不如,难怪陆铮对你闭门不见,而你只能像什么一样,在门外乱喊乱叫。”

“你在骂谁!”陆父怒不可遏。

“我说的是他老子,是你吗?”钱多多哂笑,“不对,我印象中的父亲应该是位慈祥的人,他会倾听儿女的心声,对儿女嘘寒问暖,支持儿女做的决定。”

陆父额头青筋突起:“他是我儿子,他就应该继承我的家业,他偏偏去画什么画,一点前途也没有。”

“有没有前途?不是你说了算,是他个人价值说了算。他是我名下品牌服装的设计师,我每个月给他的薪酬都不少,怎么会没有前途?您只凭主观观念,否定他的个人价值,未免太过偏颇。”

“滚开。”陆父没有心思再跟钱多多争辩,“我的儿子,我爱怎么管怎么教都不关你事。”

“我朋友,我爱怎么帮也不关你的事。你作为一位父亲,在你的儿子离家出走,自杀未遂之后你想到的不是去关心他的身心健康,反而是要把他抓回家去教训一顿,你作为一位父亲不合格。我跟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作为朋友,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你控制欲的牺牲品。”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父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们来心平气和的谈一下,你认为他做服装设计没有前途的依据是什么?”

“一件服装才卖多少钱,能有什么前途?一个月就几千来块收入。”

“服装卖不出去,赚不到钱,是销售手段的问题,跟设计师没有关系。你敢说国际奢侈品牌,利润不丰厚,设计师薪资不高?”钱多多笑了,“你要他继承的家业,就是你的建筑安装公司吧,最近房地产生意不好做,你的公司生意做不下来吧,而且你也知道这个行业的风险有多大,一旦资金链断裂,后果有多严重。每个人的潜力,不是只靠他个人就能够发挥出来,也需要外因,就好比你的公司如果没有房地产项目的外因推动,公司也做不下去。”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陆父胸口剧烈起伏几下。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手让他去当服装设计师?”

“我死都不会同意,别想。”

“所以,他才会用自杀的方式,想要改变你的想法。你不肯松口,那你失去的不仅是儿子,更是能够继承你家业的傀儡。你有什么好处?公司可以交给别人,你儿子可以靠别的方式赚钱赡养你,这不是很好的解决方式?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极端的方式去解决,导致谁都讨不到好处。”

“这是我们家事,你管太多了!”

钱多多像一面墙一样堵在他的面前,嘴角微扬:“你想用压力这种极端的方式解决,那我就用极端的方式回应你,这个门你别想进去,你要是在门外守着,我就想办法让陆铮爬窗出来,替他找房租,然后他不会再踏入家里一步,彻底跟你决裂,每个月固定给你汇入赡养费用,从此你们就是陌生人。如果你想找他,我会马上给他换别的房子租,不会让你找到他。”

“你凭什么决定我儿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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