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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灿摆了摆手:“我明白,我说的是不只排查你们这事。你想,从生死簿问世那一天起,人和鬼的数量都是守恒的,人出生之后走向死亡,死亡之后又再次投生成人,这是一笔总账。现在查漏补缺,从源头上往下数,每一世轮一遍一定能找到缺了哪几个豁口。”
就好比银行的柜台员出账入账一天,库里的钱和电脑上的数据应该是对准的,如果下班之前检查发现多了少了一百块钱,那肯定是哪个业务出错了。
理论没问题,从根源上往下排,将整个宏大的轮回信息筛一遍。而殷栖寒还是迟疑一下,慢慢说:“灿灿,你这个想法……是没错,但是你知道行动起来有多困难吗?”
生死簿问世几千年,其中多少代轮回更替,有的人死了之后直接投胎,有的在地府做功几十年几百年,有的生前罪孽太深,没有投胎资格而被打为死灵,丢在莫言刑场,很久之后才会有人去收集这些魂魄溶成崭新的另一副魂魄,再入轮回。
这工作量之大难以想象,中间出了一点差错都会让前功尽弃,重头来过。
“我知道啊,可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时灿说,“这次是运气好,撞上了袁飞槐,但我们不可能永远运气这么好,线索次次都自己主动送上门。这方法是麻烦了点,但好歹算个方法算条路,我们人多,肯定可以解决。”
时灿说的没有错,这的确算是一个办法,殷栖寒略略一想就点头同意了,但还有一层顾虑:“灿灿,这办法可以,但我们动作一定要快,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足。”
时灿问:“为什么这么说?”
“灿灿,这个人收走我们三人的魂魄,甚至还有更多人的魂魄,肯定不可能只是收走玩玩,对吧?”
殷栖寒这么一点,时灿似乎有点明白:“他要你们的魂魄肯定不可能是做什么小事,这其中牵扯到了外姓人,所以应该也不和四家仇怨有关。甚至你……你当时应该有所察觉,前去对抗,最终没有成功,还被他抹去了记忆。”
虽然被抹去了记忆,但却给他们换来了平安。时灿心念一动,隐隐猜到殷栖寒下面要说的话。
殷栖寒点点头,低声说:“所以我想,三年前这个人的最终目的应该没有达成。因为现在日子依然平静,似乎除了我们几个魂魄消失,其他人的生活都还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平静过着。”
时灿“嗯”了一声:就像她之前推导的那样,殷栖寒虽然不保证自己是否能活着,但他却能确定自己能护得住他们。如他所愿,他悄无声息的死,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所以你觉得,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对吗?”时灿慢慢问道。
“是这个意思,”殷栖寒说,“他真正的目的绝不只是杀三个人。这个人功法强大,城府也深,他要达成的目标绝不可能小,所以即便过了三年,我认为他依然不会放弃。”
“他一定还在等待机会,随时准备出手。”
时灿心中发寒,一股凉意顺着后背涌上,让她头皮都发麻:殷栖寒说的有道理,这个人三年前失败了,但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此刻他们不知道他正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寻找线索,寻求真相;而他不同,他随时可以出手,随随便便就能翻云覆雨。
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放在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只是知道它一定会爆.炸。
“灿灿,没关系,”见时灿一直不说话,殷栖寒拍了拍她手背笑笑,“虽然他在暗,但现在无事发生,证明他一定也面临着难题,我们谁都没有占了谁的上风。”
时灿“切”了一声:“不用安慰我,我才没那么脆弱。只是原来想着自己耗费一生也要找到我哥,走到今天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说,时间还很紧迫。”
她揉了揉脸,人又显得精神起来,“好了,既然这么紧张,我们就别再浪费时间,把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做起来,”时灿站起身,招呼殷栖寒,“走啊,我们这伙人里有代理人,两个鬼和一个半鬼,做事效率一定……”
说到一半她陡然顿住,眼睛里绽发出色彩,激动的一拍殷栖寒的肩膀:“寒哥,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找鬼王帮忙啊!”
殷栖寒却露出了明显的迟疑:“找鬼王?”
时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对,找鬼王。先不说鬼王会不会帮我们,只要是个办法我们就去试一试。鬼王管死不管生,手里执掌世间所有魂魄和死灵的信息,比我们简单一重,他如果能把他的死笺借给我们,我们查起来会快一些。”
说着时灿翻出手机:“不过代理人和鬼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现任鬼王是什么性子我还真不清楚,我估计你也不知道,我得给宝凤打个电话问问……”
“等等灿灿,我觉得这个方法行不通。”殷栖寒拉了一下时灿得手腕拦住她。
时灿微怔:“为什么?”
“首先,现任鬼王的脾性和他的过往我们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还不一定,贸然拉为盟友,不可取。”殷栖寒认真说。
这个好解决,时灿大手一挥:“我怎么可能拉他做盟友?我不跟他说实话,就说代理人每隔几百年需要排查生死簿,现在正好赶上。鬼王对代理人的业务又不了解,他最多就是不借呗,问问又不损失什么。”
殷栖寒的手不自在的握紧,还是摇头:“第二,能当上鬼王的都是什么人?阴气最深,鬼气最重才能身死之后即刻晋为鬼王,直到被下一个比他鬼气更重的人取代。”
他淡淡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灿灿,你知道的,有资格当上鬼王的人,生前一定背着巨大的罪孽,是恶贯满盈的凶徒,而且死的充满遗恨和不甘。这样的人能打交道吗?鬼王身上有咒枷才没办法作恶,而不是他不想,我们最好别去招惹他。”
也许是鬼人鬼事见多了,时灿倒不怕和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但殷栖寒的顾虑也值得重视,不找就不找吧,无非是他们麻烦些费心些。
时灿放弃了这个主意:“好吧,我听你的,那我们就快些行动起来。寒哥,我觉得袁飞槐可以信任,你觉得呢?”
殷栖寒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他暂时没有问题,但也要再观察,不过有我们两个在旁边看着,他绝对不会有机会联系外界,先作为同盟留着吧。”
***
四人同盟小组暂时成立,时灿将她与殷栖寒讨论的结果宣布之后,就看见袁飞槐用很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乐意啊?我们知道的怎么也比你多,要是没有我们,你得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何玉的死是被卷进了一个大阴谋啊。”
时灿这个人容忍度很低,尤其受不了眼神挑衅,被人家盯着超过三秒,。顿时就开呛了。
袁飞槐嘴笨,感觉自己上当了,但人家又不是什么也没说,找不到话来反驳,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是知道的挺多,但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多。”
时灿冷笑:“方便面包装袋上的食材还丰富呢,你是不是每次开袋吃的时候都很失望?”
袁飞槐只好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时灿拿出生死簿,殷栖寒看她动作,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却还来不及阻止,就见时灿“刷刷刷”三下将生死簿撕成四份:“我们四个一人一部分,具体怎么查刚才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多检查几遍,只要认真点就不会出差错。”
她扫了一圈众人,所幸人性还没泯灭,很慈善的说:“当然了,是人是鬼都得休息,这东西也不是一晚上能完成的,我们今天休息够了,从明天早上开始查,争取三天之内有一个结果。”
最后,时灿伸出手指点点生死簿,阴阳怪气的补充:“别以为生死簿到了你们手里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生死簿的掌管者,给生死簿上了封印,你们只能看不能动,要是敢做坏事,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到时候下场就会很惨,清楚了吗?”
她目光没落在哪个人身上,但敌意冲谁倒挺明显。
袁飞槐没吭声,张远航点头如小鸡啄米:“清楚了清楚了。”
时灿一噎,瞪了张远航一眼,往茶几上摆了三个安魂皿:“行了,那今天就先休息。”
张远航属于那种让他干活他不敢反抗,让他休息他也不敢反抗的员工,立刻跳了进去。
袁飞槐小小的质疑了一下:“我不算鬼魂,也要睡安魂皿吗?”
都鬼师了,也不能算是人,时灿挑眉:“难道你想睡床?”
袁飞槐闭了嘴,紧接着跳到安魂皿里,盖了盖子。
屋里顿时只剩下时灿和殷栖寒。殷栖寒没动,他看着被时灿大力分成四份的生死簿,幽幽的说:“灿灿,岳叔要是知道你把生死簿撕了,他也会把你撕了的。”
“哎呀,这有什么要紧,这都可以用法术修补上,我不是为了大家方便么,”时灿浑不在意,指指安魂皿,“反正撕都撕了,你别心疼了,赶紧休息休息养养魂魄。”
殷栖寒说:“我现在不是很累,想看一会儿生死簿。灿灿,我可以去我的房间看吗?”
他的房间……时灿迟疑了一下,给殷栖寒打预防针:“你的房间可能……有积灰……不是很干净……”
殷栖寒笑起来:“我自己打扫呀。”
*
殷栖寒进屋打开灯时就碰了一手灰,这情况不意外,他挽起衣袖,细细的清理了一遍屋子。
打扫完毕后,殷栖寒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这台灯质量很好,三年未用,光线仍然充足柔和。
他将他那份四分之一的生死簿放在左手边,而后右手托起,一部显旧书籍样式的厚本在他手心中显形。
殷栖寒轻轻摩挲一下封面上两个闪着微弱金光的字。
死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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