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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18)
陆小凤这边把无剑剑客截胡了,可酒楼里的江湖中人并没有因为人不在就转移了焦点,就像是正准备和无剑剑客打招呼的独孤一鹤这边。
在无剑剑客进来时,他们这一桌的苏少英就抢先认出了他。当初在珠光宝气阁,苏少英就被他师父独孤一鹤派去当助力,只是当初事情的发展很是出乎意料,他也没能帮上阎铁珊什么忙,倒是见证了无剑剑客的成名战,不可谓不是印象深刻。
所以这会儿他就立刻低声跟独孤一鹤说:“师父,那位便是无剑剑客祝长生。师父?”
独孤一鹤的神情似是意想不到,让苏少英有些不解。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小凤就出现把人带走了,这时候独孤一鹤才慢吞吞地开口:“便是他在和西门吹雪对决中全身而退,且一力擒拿了公孙大娘,将他交给了衙门?”
“没错!当时他和西门吹雪在珠光宝气阁对决时,徒儿就在旁观战,他们总共交锋不下于三百招,最后若不是陆小凤出手,恐怕他们还要继续打下去的。”苏少英说起时言语间带着推崇,他虽是个很骄傲的人,可对这已经超越出自己一大截的剑客,自然只有全心的敬佩。
“哦?”独孤一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刀与剑,回想起刚才那被江湖中公认的继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后的又一绝世剑客,他方才进来时全无锐气,便是那身白衣都不是如雪如霜,而是如面团般柔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剑客,反而更像是一名走马章台的富家子弟。“那你觉得若没有陆小凤插手,西门吹雪和祝长生继续打下去谁会赢?”
其他两英和四秀这会儿虽没有插话,可也思考起来,其中孙秀青不自觉地咬着嘴唇,从听到西门吹雪要和叶孤城决战后,她的神情就一直有些郁郁。于私心上来讲,孙秀青是不希望西门吹雪去应战的,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话呢,他怕是连她是谁都不知晓吧。
被独孤一鹤单独点名的苏少英在沉吟过后,缓缓道:“西门吹雪。”
“说说看。”独孤一鹤语带鼓励道。
苏少英顿了顿才慢慢地说出一句:“祝长生他没有杀气。”
他顿了顿后说话就顺畅起来:“当初祝长生会迎上西门吹雪,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而即使是和西门吹雪全力对打起来,他以惊人的速度学到了西门吹雪的剑招,可至始至终他的剑招里都没有带上杀气,想他是没有为剑奉献出性命的觉悟,而西门吹雪却有。”
独孤一鹤听完微微颔首,用不知是惋惜还是感叹的语气道:“正是因为如此,为师才认为他将会是一个绝顶剑客,却成为不了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般的绝世剑客,而等到八月十五,紫禁之巅决战后,天底下便又是少了一个绝世剑客!”
因为他们是绝世剑客。
孙秀青脸更白了。
小师妹石秀云见状,就连忙道:“师父,难道就没有人能阻止了他们吗?看那四条眉毛陆小凤不也来了京城,难道他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朋友,有可能将会死在决战中?”
独孤一鹤只道:“他们迟早会有一战。”
也就是说便是陆小凤能阻扰过一次,哪又能次次阻止得了?这两个绝世剑客到了最后只会是两者存其一。
独孤一鹤的话,让全桌的徒弟们都陷入了沉默中,孙秀青更是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青色衣裙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八月十五永远都不要来。
可惜时间的车轮永远不会因为谁的个人意愿,而单方面停止转动,一天过后还是会迎来了新的一天。
陆小凤却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虽然那阅女无数所附带的厉害技能什么的,让他确实无福消受,可在现如今龙潭虎穴般的京城中,能跟心中想的全都是美好事物的祝长生呆在一块儿,他仿佛跟喝了忘忧酒一般,把心中的忧愁全都暂时抛之脑后,无事一身轻。
更美妙的是,当陆小凤被照拂到脸上的阳光叫醒时,他随之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刚出锅的油茶,汇贤居的卤煮火烧和灌肠,馅饼周的馅饼!”
陆小凤眼睛还没睁开,光闻着这香味就能分辨出食物和它们的来处,这下他肚子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他一个鱼跃打挺的从床上起来,待对上顾青惊奇的目光时,陆小凤条件反射地摆手道:“这可和阅女无数没什么关系!”
顾青不解道:“知道的。”
陆小凤:“……”
他这绝对是睡懵了,好在喷香扑鼻的食物很好的安抚了陆小凤。等吃过这一顿丰盛而美味的早餐后,陆小凤原本奔波多日的劳累已经去了大半,现在他可以说是精神奕奕,等从祝宅离开时,陆小凤都还有心情去想京城哪家酒坊的美酒,值得他现在就跑过去一趟了。
然后,陆小凤酒还没喝上,就被人给找上了。
找上陆小凤的是李燕北,京城民间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而除了李燕北,大内侍卫也正准备找陆小凤这个爱管闲事的,说一说八月十五两大绝世剑客在紫禁之巅决战的事,或许还有其他人排着队都在想找陆小凤,可无一例外他们来找陆小凤,带来的都会是麻烦事。
好在陆小凤经过了一天的休养生息,虽身上的红披风仍旧不鲜亮,可他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很,两条胡子也长得和两条眉毛般秀气可爱。
相信精气神十足的陆小凤,是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这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并化干戈为玉帛的。
就像是以前一样。
时间就在陆小凤深陷麻烦中流逝,八月十五这一日就在万众瞩目中到来了。
对京城中的非江湖人士来说,中秋是阖家团圆,赏花赏月的佳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和亲朋好友相聚的喜悦,可这份喜悦却并没有感染到因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大绝世剑客决战,而到京城来的江湖人士。
对大部分江湖人士来讲,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往京城,却连紫禁城的门都摸不着,谁让紫禁城因为这场巅峰决战而戒严,只允许少部分有幸得到缎带的江湖人士入内呢,而没有得到缎带或是想要蒙混过关的,那一经发现就不要怪大内侍卫们不要客气,只管格杀勿论。
另外,虽说侠以武犯禁,可江湖人士对于皇权还是有着深深的忌惮,再加上大内侍卫并不是吃素的,所以在没有得到缎带的情况下,这部分江湖人士也不敢造次。可他们也并没有因此而做鸟兽散状,毕竟来都来了,即使看不到,那也得要等到决战结果出来,不是吗?
所以这部江湖中人都还等在紫禁城外,只想得到第一手消息。
而有幸得到如同入场券般缎带的江湖中人,他们则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太和殿。
这紫禁之巅指的是太和殿殿之上。这太和殿上面铺着琉璃瓦,月亮的光辉落到这上面,更衬得太和殿巍峨无比。
陆小凤来到太和门外时,就已经忍不住抬头仰望那座气象庄严的宫殿,而且他连呼吸都轻了些。
都说天威难测,这天子虽说年轻,虽说他爱民如子,可他也毕竟是天子,他的威严是他们这些武林人士都不敢冒犯的。
就连陆小凤也不敢。
再走近了几步后,陆小凤又看到了太和殿外的两列品级台。那两列品级台也不是什么白玉铸造的,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青石板铸就的,可陆小凤想到当朝会时,文武百官分列两队,在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品级台上垂直站立,心中所想的都是和国家和人民有关的政事,而在那品级台的尽头,则是金銮殿,年轻的天子就坐在金銮殿内等待着百官觐见,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陆小凤就忍不住一种激动。
这里就是天子脚下!
陆小凤在心里这么感叹着。
再多余的感慨陆小凤已生不出,他心中回荡的也只有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而一直等到陆小凤在太和殿殿下看到他的朋友时,他心中的激昂之情才被他按了下去:“长生,你来了。”
可陆小凤还来不及等来无剑剑客祝长生的回应,大内第一高手魏子云就急匆匆而来,说是有事要和陆小凤谈。陆小凤就只能先拍了拍他家朋友的肩膀,像个兄长叮嘱年轻弟弟般道:“长生,你不用在这儿等,你先上屋脊上去吧。”
殊不知魏子云看他这么做,差点就把眼睛瞪脱眶。
陆小凤到如今竟还把他家主子当成无剑剑客祝长生,还在这座属于他家主子的紫禁城里,做出这般没大没小的动作,这画面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说实话吧,他们几个大内侍卫统领们在太和殿的屋脊上遥遥往下望,本是打算看陆小凤到了没有,结果却看到了站在太和殿下面的皇上时,近来稍微有点发福的殷羡一个没站稳,差点从有点滑脚的琉璃瓦上摔了下去。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让魏子云更纠结的是,他家主子今日不是说好的在文华殿中宴请朝中重臣吗?怎么还会化身成无剑剑客祝长生,出现在太和殿外的?
关于这个问题,最好还是去问首辅商辂商大人。
天子确实在这中秋佳节里宴请了朝中重臣,内阁六位辅臣自在受邀之列。
宴席中气氛尚佳,君臣相谈甚欢,只首辅商大人心情颇为纠结,一方面他还在想如今太和殿上,那群江湖人士实在是胆大包天,另外一方面他是知道皇上他老人家喜爱上了一位侠女,只是也不知道那侠女可和今天这群江湖人士有无关系。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从去年就为皇上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商辂,都恨不能上前去问一问皇上了。
许是皇上他老人家听到了忠心耿耿老臣的心声,没等商大人纠结多久呢,就着人赐酒,而等到商大人上前几步谢恩时,皇上就把商大人招于近前,耳语道:“等会儿又要有劳商卿家主持大局了。”
商辂:“……皇上?”这大中秋节的,您也不能这般任性啊。
天子沉吟下道出了个缘由:“今日朕的岳父也来了太和殿。”
商辂当下什么腹诽都没了不说,还变得精神抖擞起来:“皇上只管去!”
于是天子就堂而皇之地离席去了太和殿,而商辂商大人等人走后,一边轻车熟路地挑起大梁,一边他又忍不住想这次来太和殿的江湖中人都有哪些。
奈何商大人对江湖中事知之甚少,他也就知道这次在太和殿上比试的是两大剑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其余的来观战的江湖中人他是一概不知的。
当下商辂便想,等演戏散了他就去找大内侍卫统领魏子云问上一问,且魏子云先前也曾跟皇上他老人家出宫去,怕是知道的比他这个首辅要多吧。
隐隐被首辅大人羡慕嫉妒恨的“潇-湘剑客”魏子云,他现在心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而且压力甚大。本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大绝世剑客,在紫禁之巅太和殿上决战一事发生后,魏子云就向皇上保证过他和其他大内侍卫定誓死保卫皇城,为此这又是和陆小凤打机锋,又是安排了大内侍卫们高度戒备,但事到临头还是出了疏漏。
原来那缎带本就只有六条,可现在来到太和殿屋脊上看决战的江湖人士又岂止六人,二三十人都有!
而之所以这里是“二三十”,而不是个准确数字,那倒还不是魏子云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数不清,而是就在太和殿另一端屋脊上,皇上他老人家就在那儿站着呢!
说好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呢?
虽魏子云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往往会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时候谁又会想到九五之尊就在紫禁之巅看决战。可现实就是皇上他老人家就这么近距离的站在不远处,以无剑剑客祝长生的身份出现,这件事真地很让他们无法安放。
刚才就滑了一跤差点摔下去的殷羡,这会儿已把头埋了下去,压低不能再压低声音央求道:“兄弟不看决战了还不行吗?你们就让下去吧!”
虽说那二三十人中有一大半是不请自来,可基本上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若是在这种时候,他从琉璃瓦上摔一跤,摔到地上摔个大马哈,不仅他在江湖中的一世英名全没了,而且作为大内侍卫统领的尊严,也会跟着这一摔摔个稀烂。
“那你就在这站着别动!”
魏子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殷羡一眼道,可哪想到殷羡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都流了冷汗,咱们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吧。”
魏子云:“……”
另一个侍卫统领丁敖冷不丁插话进来道:“魏大爷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了?不然你这段时日怎得就把原本留得好好的须髯,给留成了现在这样的络腮胡?虽说这络腮胡挡不住整张脸,可小半个脸也已绰绰有余了。”
丁敖这么说好像没毛病,一时间他,殷羡都齐齐侧目看向魏子云。
魏子云沉默不语,这件事如果非要解释清楚,那不只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再者现在也不是他们在太和殿屋脊上插科打诨的时候,所以魏子云就选择默默背起了“心机剑客”的锅。
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内侍卫统领这边是战战兢兢,被他们想看却不敢看却又不好不看的那边,气氛相对要轻松些。
当初魏子云他们为了将危险降到最低,就只给了陆小凤六条缎带,让他拿去分发给他想去分发的人。
这其中陆小凤给了老实和尚两条,老实和尚把另外一条分给了木道人,另外独孤一鹤也分到了一条,期间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地“空”去了一条,剩下的两条里,陆小凤想了想还是给了祝长生一条,他自己留下了一条。
只不过现在人数已经超出了六,而陆小凤也听魏子云说起有人在黑市上出售这种能在月光下发光的缎带,知道这次是有内鬼把缎带偷了出去牟利,可到底是谁陆小凤现在也说不出个具体人名来,而且决战一触即发,已容不得陆小凤去找出真凭实据来。
只从另外一方面看,缎带事件也给陆小凤提供了几分灵感。如今对他来说,在过去这段时间里遇到的很多事情,在陆小凤这儿,都成为了可以将整个事件串联起来的零碎线索,现在他正在整理着最后的几道线索,如此他就能将整件事看得透彻了。换句话说,陆小凤眼下所差的,就只是最后一个灵光一闪而已。
陆小凤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表露出分毫,他和独孤一鹤、木道人和老实和尚打完招呼,就站到了打扮成一个行将就木老头的司空摘星身边,尔后他和再旁边的人笑着道:“长生,你已经认出猴精了吧?”
司空摘星一听,不等被搭话的当事人如何呢,就兀自嚷嚷起来:“陆小鸡你可别把话说的那么绝对,祝长生他才没有立即认出来,还是在他跟前出声他才反应过来。”
陆小凤看过来,落地有声道:“不信。”
司空摘星好玄没被口水噎到,狠狠瞪了陆小凤一眼后道:“爱信不信。”
陆小凤转头去看顾青,看他似乎还有局促,再联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就调侃道:“长生啊,这不会是你第一次上人家屋顶吧?”
顾青一脸惭愧:“虽然是情非得已,但还是觉得很失礼。”
陆小凤刚想安抚他一下,可话到嘴边,他讪讪地意识到理直气壮上来太和殿屋脊的他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去安抚他,难道让他说“这别人家的屋顶,多上来几次就习惯了”吗?这话他还真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所以陆小凤最后只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其他人:“……”
场面一度有点小尴尬。
而那边殷羡终于没控制住他自己,还是从屋脊上滑了下去,但好在这时候决战的两位当事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俩已然从乘风而来,落在了太和殿的屋脊上,众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们两个吸引了过去,没谁注意到殷羡出的糗。
但殷羡却觉得他的自尊心受伤了,一时间竟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最后还是想看一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绝世剑客的风采,他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太和殿上垂下来的绳索,再度爬上了太和殿的飞檐。
可还没等殷羡再往上走,魏子云却已是行色匆匆地往下来。
殷羡不由得的问:“发生什么事了?谁——”
‘赢了’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魏子云打断了:“叶孤城是假的!现在要带陆小凤去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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