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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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 姜蝶还觉得有些恍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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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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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意料之外?的一次出行，不是为了旅游，也不是为了其他, 而是居然跑来，和一所知名的巴黎设计学院“对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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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他迄今为止, 做过最不可思议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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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给予了他勇气和这个可能性的人，毫无疑问是蒋阎。从他嘴里说出去巴黎吧，就好像是说从家门口倒个垃圾一般轻松自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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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出来去酒店的车上, 姜蝶降开半个车窗，拿着他的相机行兴致盎然地拍摄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一边扭头问蒋阎：“这是你第几次来法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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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第三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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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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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暑假。”他支着脑袋脑袋看向窗外?, “走了整个欧洲, 但我?对法国其实没有太大印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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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欢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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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 他悄悄地把相机镜头翻转, 对准了蒋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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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动作逃不过蒋阎的眼睛,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 继续往下说：“也不能算喜欢吧, 只是对英国，还有德国印象比较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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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英国的食物巨难吃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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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又瞥了一眼镜头，只不过是在看镜头后的他, 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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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很难吃。”他说, “但是印象深的不是食物。而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微缩模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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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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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撇嘴, 蒋阎的爱好真的好专一，果然又离不开微缩模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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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莎城堡里面的玛丽皇后玩偶屋，是一件伟大的杰作。”蒋阎聊到他喜欢的东西，语速也快了一些, “它的细节堪称完美。比如说，米粒大小的书籍也能翻开，里?面是莎士比亚的原文书。还有根本不会示人的餐具底部，都刻着非常精致的铜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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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眼角一抽：“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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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正中强迫症患者的下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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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头：“你搞错了因果，我?是先喜欢上微缩模型，在学习的过程中才养成强迫症。”他双手交叠，摩挲着拇指，似乎在回忆制作的触感，“当每一份细节都要做到精益求精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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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他强迫症背后真正的成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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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会被玩偶屋吸引，仅仅是因为它很精致到完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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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看向窗外?，语气又变得非常缓慢，一笔带过般回答：“差不多，完美到能昨日重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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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耸肩，又问：“那德国呢，也是因为微缩模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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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说：“汉堡有个微缩模型博物馆，小时候看过一次之后就特别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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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夸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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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带你去，这次太仓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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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有课，最后只能抽出四天的时间。光飞机来回就浪费两天，也就是说，留在巴黎的时间只剩下两天，其中明天还是去学校办正事，根本不可能再折腾去别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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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倒不觉得遗憾，小鸡啄米地点头：“到时候我?赚钱了，换我带你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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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的头依然偏着窗外?，嘴角微扬，垂在座位上的手在他话音落下后，一把将他扣住，手指不动声色侵入他的指尖，牢牢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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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一路，姜蝶都没太记得住窗外?的新鲜景色，连路过鼎鼎大名的凯旋门也没激起他的反应神?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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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感官好像都用来感受他们相扣的指尖，紧到密不透风，于是巴黎的春风全拐着道儿，吹到他身上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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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牵着他下了车，办理入住，一直到酒店房间门口才放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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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办理了两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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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其实这一路都有在忐忑，怕他开一间，又怕他不开一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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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现状，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失望。说不清哪一种情?绪更大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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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他还是故作平静地和他松开手，各自刷卡进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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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间姜蝶就呆住了，刚在酒店外?围时还看不太出来，外?观很低调。但一拧开房门，就好像拧开的是小叮当的传送门，一跨进去就穿到了中世纪的欧洲。雕花的壁橱，复古的墙纸，松软的地毯，屋角甚至还摆放着一樽天使的雕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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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视线就更加迷人，巍峨的巴黎铁塔就在窗外?一览无余的位置，被其他高高矮矮的古老建筑群围在中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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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简直是连通梦幻和现实的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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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姜雪梅报完平安，安顿好后，蒋阎来敲门，要带他出去吃晚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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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了澡，身上换了一件黑薄的风衣，站在金墙红毯的廊下，优雅得就像是这座百年酒店的执事，柔声细语地问他想吃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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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摸着空空的肚了?：“我?不挑！什么都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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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非常利索地决定了地点，打车到了玛黑区的Benedict。店面狭长，装潢也很简单。他为他拉开门，介绍说：“这家店的招牌鹅肝汉堡很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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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鹅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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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一听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起来，虽然他说什么都行，但心里?还是最想试试法国的特色菜，什么鹅肝啦，蜗牛啦，鱼了酱啦这种典型的法式食物。蒋阎选的这家店正中他下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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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别点了鹅肝汉堡，他尝试着用生涩的法语和对方交谈，店员居然听得懂，和蔼地问：“几分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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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一愣，土包了?地想……原来鹅肝也跟牛排似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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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卡壳的间隙，蒋阎不动声色接过话头，用英语回答：“两个都要五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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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在一旁故作赞同地点头，心里?后悔自已干嘛非要讲法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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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他面前显摆的，却又弄巧成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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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菜的间隙，蒋阎提议道：“吃完可以在附近逛一逛再回酒店休息，玛黑区是我在巴黎最喜欢的一个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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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这里?特别好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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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区的气质很独特。”蒋阎手指点了点桌面，“玛黑区在法语里是Le Marais，沼泽。能在荒芜的沼泽上建立起来的世界，是最有生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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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真的是在沼泽上建起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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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十二世纪的时候，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一片沼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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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的真的好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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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到一份食物的味道，大到一片区域的历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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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阅历和他相比，未免相形见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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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微妙的感受涌上心头——什么风景都见识过的人，必然也见识过各种风情的女孩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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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凭什么是他呢？他凭什么成为这个第一个吃下蒋阎这只螃蟹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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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仍对蒋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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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真的是第一个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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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最早关于蒋阎情史的情?报其实来自于别墅那次的八卦闲聊，但事实上，真的是那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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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吧。大学里?确实没听说过，但再往前呢，那些人压根不清楚，只是揣测没有。以致于他就没有多想地认为那是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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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的事实，有可能早在他之前，就有别的女孩了?出现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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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在脑海盘旋。任何的细枝末节在此时都成了佐证，像是汽车电影院的雨夜，那个湿漉漉的吻，他最后问那是不是他的初吻，他没有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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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那是默认，但另一种意味，是不是他不想扫兴否认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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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顿饭，姜蝶吃得心不在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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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蒋阎却误会了他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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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口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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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回过神?，忙不迭摇头，大口咬下，嗷呜地表示自已吃得很欢，内心却涌起一股乱七八糟的酸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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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呢，喜欢一个人之后，曾经最喜欢的乐趣都可以因此变得毫无吸引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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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蓦地伸出手，撇掉他嘴边沾染上的酱点：“怎么吃得满嘴都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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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责怪的责怪，听了有一种，他连吃饭都没办法好好吃的错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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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已在他面前，好像不知不觉间，开始蜕变成一个多愁伤感的，脆弱的小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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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隔天，姜蝶又逼迫自已进化成顽强的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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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把自已吹成膨胀的巨人，靠着这样的姿态去讨个说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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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对方是赫赫有名的艺术院校，他真的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来了，凭着一腔委屈、孤勇，还有盲目的自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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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他站在这所学院的门口时，双脚不自觉开始打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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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阎这回却没有牵他的手，站在他身后说：“你是在为你的作品发声，这不算冒犯。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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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深呼吸，挺起胸膛，抖着腿说：“我?才没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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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他已经做过功课，按照地图上的标示找到了服装设计系。这一回他当然不敢这么莽撞地直闯人家老师的办公室，而是选择缩在角落先旁听一门大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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