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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砳砳:?
许砳砳的左手与原初的右手绑在了一起,这会儿也被原初拽着举高高。
两人四目相对,许砳砳是一脸懵逼加迷惑,反观原初,则是一脸稀松平常。
两人之间大眼瞪小眼的沉默过长,许砳砳这才等来了原初一句言简意赅的解释:“是你教我的。”
许砳砳闻言愣了一下。
上一次打卡刀剑村时,初初还只能以幼崽的形态藏在许砳砳的书包里进入刀剑村,有许砳砳的耳提面命在前,初初一路的表现都很乖巧,直到离村时,许砳砳在村口听老人家科普万耀殿的相关事宜,听得认真,一时忘了他对初初下的禁令已在倒计时。等到初初从书包里钻出来,趴在许砳砳头顶昂首挺立俯视老人家时,许砳砳与老人家的对话戛然而止。
小动物出现在村子里都要引起一阵混乱,更别说是初初这额嵌明珠、尾有分鳍的妖物了。
许砳砳当时心慌意乱,也忘了自己扭头跑两步就可以离村,尴尬得手脚蜷缩地把爬到他头顶上的初初揪下来,“呵呵”装傻,又双手托着初初两只前腿的胳肢窝,把它举在半空中,晃晃它的两条小短腿,在老人家惊讶的目光中,毫无底气地说:“初初来……跟爷爷问好,还有跟着我念——妖族与人类,友谊长存!”
初初当时便配合地“chu~”了一声,叫声软糯,不知所语。只是它睁着俩雾蒙蒙的小豆眼,扭着隐没在肩背线的脖子向后看许砳砳。
许砳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盯着原初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原初没有否认。
许砳砳一时间心情复杂:“你是从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许砳砳的语调略显低沉,原初抬起头看他,似乎是在分辨许砳砳此时的表情是喜还是愁。
与“愁”不沾边,但是也与“喜”并无关联。
原初不能理解,但能敏锐地捕捉到许砳砳的情绪波动。
很显然,原初缺失的记忆读条慢慢填满这件事,许砳砳并不乐意见到。
从既有的记忆片段中可知,许砳砳和他的幼年体“初初”相依相伴一段时日,“初初”贪恋许砳砳的温暖,许砳砳依赖“初初”的庇护……
原初瞬间就解惑了,因为许砳砳此时不再需要借助外力庇护己身,也因此,许砳砳和“初初”相互依存的天秤已经倾斜了。
妖界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伤到许砳砳,包括他。
妖界也再没有任何人、事、物值得许砳砳的留念,包括了“初初”。
原初目视前方,平日少有起伏的情绪,此时却隐约有股野火在烧,他莫名地烦躁,尤其是看到许砳砳的时候。
原初的视线越过了许砳砳,用言语沟通的欲/望已经骤降不少,只言简意赅道:“因为耳钉。”
许砳砳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耳垂上的银质耳钉。
那枚耳钉嵌在柔软的耳垂上,微凉的坚硬触感在指腹下凸显着存在感。
许砳砳记起那个晚上,初初以幼崽形态窝在他的怀里,胖乎乎的小短肢捧着一对银质耳钉,整晚就以这个状似少女祈祷的姿势抓着耳钉,爱不释“爪”。
……
原初见许砳砳眉头微皱,神色明灭不定,一副纠结的样子,忽然出声打断许砳砳的沉默,道:“你陪我走完这一趟,我就让你回去,绝不反悔。”
原初压抑着内心的破坏欲,他本以为许砳砳是担心他不放行,可原初这些话只是让许砳砳更沉默。
原初多看了许砳砳一眼,眸光一沉,似乎还犹豫了一下才出声道:“你以前和‘我’是怎么相处的,现在照旧,不用为难。”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为了还原当时的经历,除了故地重游以外,你的反应也是关键。”
原初难得好心解释一通,见许砳砳仍是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停顿片刻,还是放下身段,最后又道:“你不需要有负担。”
七个字落地,两人之间再是一阵沉默。
原初欲言但又止,常年的独处和高坐在七罪殿王座上发号施令的习惯让他无意识地端起自己的架子,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又觉得许砳砳没有反应只能是因为他给出的诚意还不够。
而这个潜意识就是“他”和许砳砳相处的期间遗留下来的刻印。
在原初历经了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内心矛盾交缠时,他忽而感觉到许砳砳的身体有小幅度的动作。
他抬眼,见许砳砳朝他侧转过身子。
原初欲言的嘴唇总算是彻底合上了。
下一秒。
许砳砳直接伸过手来,掐住了原初的两边脸颊,拇指和食指还撑起他的两颊的肉往上推。
许砳砳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和我以前的相处之道。”
原初:“……”
不管是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还是这种近似捉弄的举动,原本都会被归类为无礼行为,既是无礼,便是要挫骨扬灰的下场,但是在此之前并没有可参考的标准,毕竟在此之前也只有许砳砳“强吻”他是唯一一次出格的经历。
可是原初难得在许砳砳的脸上看到一丝轻快的笑意。因这一点,原初也容忍了许砳砳的无礼。
许砳砳单手掐着原初的脸“□□”着,两指撑着脸颊肉往中间挤,愣是将一张轮廓线条线好看又引人遐想的嘴挤成小黄鸭的嘟嘟嘴,配合原初眨巴着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的小表情。
许砳砳“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左眼眼下的浅痣随着卧蚕颤了下,十七八岁的少年笑起来要人命。
尽管原初不是“人”。
许砳砳手动帮原初卸下了他这一身不近人情的疏离感,隐约看见了当初那个黏人又爱无理取闹的初初。
原初面上不起波澜,静静地望着许砳砳。
他听见许砳砳说道:“如果我没有负担,你就该有负担了。”
原初一时脑袋放空,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内心有一股本能冲动要破壳而出,他的理智压抑本能,却也捉摸不透这本能将要做出什么举动,他只清楚地感知到,许砳砳与他面颊接触的指尖温度,不断侵蚀着他的低度体温。
许砳砳收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左手手腕沉寂多时的ovary红色印章闪动着红光,但只是一瞬,光芒再度熄灭。
只这一秒,许砳砳全然不觉,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万耀殿内却是爆发一阵激动妖心的惊呼声。
但说时迟那时快,“哇——哦”的惊呼声在下一秒就被“诶——”的惊吓声所代替。
以神武蛇和九尾天狐这俩临时兼任监工的皇族妖灵为首,ovary保护协会的总部内落入一片死寂。
两大妖灵则连连叹息。
数十名监管员妖怪立正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附和两位祖宗。
自许砳砳和原初离开万耀殿的那一刻起,偌大的ovary保护协会监控室的百大监控镜头就对准了许砳砳这一个“伪ovary”。
万耀殿内的监控系统都被关闭了,当前调控出来的是对ovary的远程监控,监控界面停留在许砳砳手腕印章最后一次发光的地方,同时体统计了发光的时长。
而此时监控室内的沉寂全是因为监控屏幕上的检测结果——
许砳砳的ovary印章最后一次发光在两分钟前。
发光时长是0.233s。
监管员在记录某一观察对象的发情检测信息时,通常需要对结果进行评估。
比如说某一t.g.m.刚成功匹配到ovary的前三个月,总部的监管员就会将他们列为重点观察对象,通过ovary的专属印章检测到ovary每次承受配偶发|情的周期和时长,以及在此过程中生命特征的稳定,联合多项指标可评估这对新婚配偶的契合程度,为壮大妖族而繁衍二代t.g.m.的积极性,以及t.g.m.的性能力……
故今日点评在神武蛇的一声“嘶”和九尾天狐的一声“噫”中匆忙结束了。
神武蛇和九尾天狐以灵魂体状态悬浮在半空中,他们一坐一卧,抠尾巴的抠尾巴,捋头发的捋头发,工作态度都十分散漫。
这份临时监工的工作,是九尾天狐和神武蛇二妖自荐上岗,向凤皇争取来的,他们想通过检测许砳砳身上印章的发光情况,以此推测许砳砳和原初殿下的移动位置以及他们当下的相处情况,这是九尾天狐和神武蛇近日打发时间的八卦重点。
可惜他们殿下清心寡欲,导致这份工作也过于清闲无趣。
神武蛇闲来无事,随手点出许砳砳往期的监控存档视频,存档记录与近期形成鲜明对比:自许砳砳蒙混过关,正式登记为ovary那日开始,在持续了半个月的空白期之后,他身上的ovary专属印章在第一次被妖怪的发|情激素触发之后就频频响应,这个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若按时间推算,便是原初殿下觉醒了万耀主之后,ovary印章便少有反应了。
这倒是很合理,分界线之前是遵从自己本能欲|望的幼崽期,分界线之后是凌驾于万妖之上,漠视苍生的原初殿下。
但让神武蛇皱眉头的是,他发现在许砳砳的存档回顾视频里,在早期就已经有不少浏览记录。
能够调取ovary存档视频浏览的,只有万耀殿的高层。而如此频繁的浏览记录,则从侧面反映了高层对前·稀有ovary·许砳砳的重视程度,可是这与原先记录在册「自体受孕中,空窗期待定」的附录内容不符。
是谁?
神武蛇刚眯了眯眼,九尾天狐就敏锐地看过来,二妖的目光一同汇聚在回看视频的浏览时间表上,再是对视一眼。
神武蛇招来监控室的常驻监管员g1,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接到命令要关注这个石头精ovary的?”
监管员g1忐忑的眼神瞟到系统界面,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因……因为他是妖界第一只石头精,在相亲网上的人气又高居不下,所以登记之初备受关注。”
一听他的回答,神武蛇和九尾天狐就明白监管员g1是在瞎扯淡了。
根据详细个人页面记录,许砳砳刚登记为ovary的时候,便进入“怀孕状态”,虽然自体受孕的体质是稀有品种,但是当时还未能确定品级,是“凤凰”还是“草鸡”尚未可知,这种消息由分会监管已算是重视,哪儿会有直接转交总部的道理。
神武蛇和九尾天狐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阿尔黛早就注意到远在偏远小村落的许砳砳和原初殿下。
若再深入细想,终南村是个边陲小村落,位于终南之角,离开终南村就必定要经过荒原,而那里是神武龟蛇囹圄百年之地,他们日夜吞吃肮脏不堪的小妖小怪,日益烦躁,急于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大妖怪的躯壳,作为妖灵的容器……
神武蛇天性极阴险,他出卖九尾天狐和金翅大鹏是必然事件。
所以,四大妖灵再集结,重返万耀殿也是必然结果……
神武蛇参与的时间线比九尾天狐更靠前,获得的信息自然比九尾天狐多,想的比九尾天狐深远,他临时交给九尾天狐值班,灵体状态的尾巴奋力蹬了一下,像蝌蚪浮游一样寻着凤皇去了。
……
万耀殿偏殿内,暗香浮动,一室悄静,静得均匀的呼吸声声声入耳,一身火红长衫的英俊男人端坐在案桌前。此处是凤皇每日办公的居所。
今日的繁杂公务堆积在旁,置顶标红亟待解决的是《草拟摧毁人族主城的先知召唤阵的相关文案》,《玄武万狐鲲鹏四大皇族妖灵需着手找寻适配容器》,《石头精的安置地和发展前景》,以及唯一一份高亮显示的提案是《针对人族先知“许砳砳”此人的存在之于原初殿下的利弊分析》。
公务堆积成山,但凤皇此时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本复古软皮灰面日记本,本是古井无波的眉头微拧,逐页翻阅。
凤皇早已经将阿尔黛留存下来的日记本翻看到底,也知日记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除去阿尔黛对原初殿下表明忠心外,便剩下以凤皇为第二人称,向他隔空对话的告白信了。
信中既有绵绵情意,也有歇斯底里,有他的妄想,他的狂悖,他的痴人说梦,他的威逼利诱,最后,还有他的妥协示弱。
“我不得不赶你走,却又日日夜夜盼着你能回来。”
凤皇看到一手潦草的字迹落成的这句话时,眉头拧得更紧了。
观感有些不适。
他难以想象阿尔黛面对面对他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却想象得出阿尔黛嘴角噙着捉弄人的笑,随意地编造出笔下的文字。
紧拧着的眉结迟迟没松开,凤皇却忽然惊觉,不管阿尔黛对他是一腔真情还是虚情假意,也不管他到底是真的想将阿尔黛千刀万剐,还是冷眼置之……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在当下这一刻,又想起阿尔黛了。
凤皇一意识到这个念头,面色越发冷肃,合上日志,紧闭着双眼,捏着眉心,再睁眼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苍青色公主裙,背影相近,眼神神似,连身上的香气都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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