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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都里权势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大祭司,一个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巫殿最开始只是负责皇家祭祀的机构,后来却慢慢地演变成了扎根于庙堂之上的神殿。在协助太后把持朝政之后,权力也达到了巅峰。

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不足为怪的。

而所有人都以为的傀儡太子,实际上背地里也有强大的力量在支持着。

这小小的少祭司府,就像是波涛中的一叶扁舟。

陈容开了一炉丹,把里边的九颗丹药分装进了瓷瓶里,随手递给庆安:“往后不接单了,明白吗?”

“掌柜的,我们是要转行吗?”庆安纳闷道,容貂阁的生意日进斗金,十分不错。他再也想不出比这个更赚钱的路子了。

“不是。”陈容叹了口气:“你主子我要去干大事业了,把这些单子都弄好之后,我就不金盆洗手不干了。”

“啊?”庆安被她的话弄蒙住了,“这么突然吗?”

陈容经营容貂阁经营的好好的,说不做了就不做了,实在是可惜啊。

“嗯,不过铺子还在这里,我母亲不是提过想要去别处住,呆不惯这京都吗?”陈容拿小灵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所我准备送你们去外地,你要是没有照料好,我唯你是问。”

“是,是,掌柜的吩咐的事,我哪有没办好的?”庆安虽然疑惑,不过也没多问。他倒是清楚陈容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做事让人觉得妥帖可靠,所以掌柜的说的话只管照办就是了。

陈容对于庆安还是放心的,这小子虽然性子比较跳脱,可是脑子机灵着呢,就算是离开了京都也能够生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有大菊和小灵跟着,倒是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陈容又补充了一句:“你貂姐会送你们走的,这样比较安全。”

她如今刚了大祭司,也没打算全身而退,不过却不能让郭秀兰他们也待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万一再像上回那样,她可就真是太不负责任了。这往后京都也太平不了几天,没法儿顾及到那么多。

庆安听陈容这么说,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郑重道:“是,掌柜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夫人和宝儿弟弟的。”

陈容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把铺子里的丹药炼制好了之后,接了郭秀兰他们到最大的酒楼里吃了顿饭,点了一大桌子菜,也是送别饭了。

“娘,我有事和你说。我想把你们送去江南住一段时间,你看可好?”陈容给陈宝儿夹了许多才,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好意地开口。

郭秀兰倒是迟疑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的让我们离开京都呢?”

陈容笑了笑,也不瞒着她:“因为现在朝堂环境复杂,我现在是少祭司的徒弟,只怕也难以置身事外。”

郭秀兰点了点头,她什么也不会,自然是不想成为陈容的拖累的,便嘱咐道:“那你自己一人在京都,可要万事小心。娘现在愈发不懂你的想法,不过却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平平安安便可。”

陈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待事情平息了,我会去找你们的。”

庆安咳嗽了两声,举齐酒杯:“大家伙儿别这么丧气的样子啊,来,我们干杯,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见面的。”

陈容点了点头,笑着举起酒杯:“来,感谢你们这段时间陪着我。”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一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陈容喝了很多酒,在酒席结束的时候,把自己在容貂阁赚到的积蓄全部都给了郭秀兰。

“我把金银都换成了银票,方便你们带着,另外还有这些碎银子,路上打点用。”陈容呼了口气:“我雇了一个护卫保护你们,到了那边也能够帮忙看看宅院,对了,记得每年给人家开十两银子工钱。”

陈容被自己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明天收拾东西,后天大清早就走。”

郭秀兰红了眼眶:“你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我还有钱呢,在少祭司府里住着,也花不了钱的。”陈容安抚道:“我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马上就去找你们。”

郭秀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陈容一个人站在酒楼底下,灯火通明,到处都很热闹,不过她修长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寂寥。

“回家了。”一个声音响起。

陈容回头,看到一辆马车不知道在这里停靠了多久,只是掀开帘子的那个人竟然是凤阙。

陈容愣了愣,把披风拢了拢,上了马车,坐下了,“你怎么来了?在这里等我多久了?你不会没有吃晚饭吧?”

凤阙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她听说陈容出门一整天没有回来,还找秋叶帮忙招聘护卫,就觉得不大对劲,习惯性的去容貂阁,可是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她以为陈容是要离开了,所以找到这里,等着她下楼。

确实没吃饭。

“容貂阁今天没开门?”凤阙问,又补充了一句,“正好看见你,所以才在这里等着。”

陈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外边倒是冷得很,挑开窗帘看出去,外边银装素裹的,树枝上都是冰枝,飞檐雪白,天空也是呆着白色的灰色,压得低低的。

“我以后不会经营容貂阁了,现在也没心思炼丹什么的,你看我,已经有了你这么个大金主,自然就不必出去辛苦工作了,是不是?”陈容玩笑道。

没想到凤阙却定定地看着她,点头:“好。”

陈容对上她认真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尴尬地撇开了视线。这还是头一个想要养她的女人呢。

“你平日喜欢去容貂阁喝茶,那我就把铺子留下,改成茶楼好了。”

凤阙只是喜欢那里的清净。

“你要离开京都?”

陈容摇头,暗道她是误会了,可她旁敲侧击的模样又觉得好笑,“不是啊,是我娘住不惯这里,我送他们离开。我会留下这里的。”

凤阙垂下眸,没有说话。

陈容租了马车让貂前辈陪同着郭秀兰一行人南下,确定没有眼线的时候再寻个好地方定居下来。

山庄也瞬间空了。

陈容叹了口气,站在城墙口目送那辆普通的马车滚着轱辘离开,声音也渐渐的远了,耳边只有京都叫卖的喧嚣声。她刚转身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林夫人刚被接到京都,这才出来透透气,相比于之前在村子里的嚣张和精致,如今面容枯黄憔悴了许多,只是一如既往的难以相处。

“都是傻子吗?”林夫人一巴掌扇在丫鬟脸上,“我让你带我去酒楼,谁让你带我来这种破地方!是我银子没给够?老爷怎么净养了你们这些狐狸精!”

“夫人,对不起,奴婢知错了……”丫鬟被打了赶紧跪下了,哭哭啼啼道:“是夫人说要一个热闹点的地方……”

林夫人踹了她一脚:“我告诉你,被以为我好糊弄,都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卖去勾栏里,马上!”

“不要啊夫人,不要!”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抱住了林夫人的腿求饶,却被护卫架开了。

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觉得这人太过苛刻了,也不知道谁谁家的夫人这么跋扈。

陈容看见林夫人还有些意外,不过她到底是林村长的正妻,被接来京都也是正常的,忍不住道一句冤家路窄。

“站住!”

陈容要走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回过头看见林夫人指着自己。

“陈容,是陈容这个贱人!”林夫人就说眼皮子怎么挑个不停呢,没想到竟然会碰到陈容,“正好啊,我到处找你,你竟然还送到我眼皮子底下来受死!今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容轻蔑地看着林夫人,语气讥讽:“夫人怎么这么大火气?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暴虐,也着实是太过丢人了,你叫我站住,我可不认识你这样的人。”

“你不是认识我?你以为你穿上好衣裳,装作富人,老娘就认不出你陈容了?”林夫人呵呵直笑,恨不得把她抽皮扒经,对身边的侍从道:“快些把这小贱人给我拿下!”

陈容看着周身的打扮和护卫,估计是林村长已经复官了吧?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架势。

“夫人可要斟酌言行,我不是软柿子,任由你拿捏的。”

侍从看陈容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没想过她能够有反抗之力,莽莽撞撞地冲过去,却被她一脚踹翻一片。

“哎哟”护卫们倒在地上。

“林夫人怎么还这么鲁莽呢。”陈容看着林夫人,勾了勾嘴角,轻蔑地开口:“这里是京都,可不是那个小地方了,即便你现在成了官夫人,可是也没有那个能耐动得了我。”

“你杀了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林夫人恨恨的瞪着陈容。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瞅见这动静都聚拢了过来凑热闹。

“你看看你这样子,跟个疯婆子一样。”陈容哼了一声:“你儿子自己短命,你可不要给我随便泼脏水。”

姜城郡主从庙里上香回来,在轿子里假寐,这马车停下了,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挑开帘子看见沿街被人群挡住了。有些纳闷地吩咐丫鬟:“下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丫鬟很快就回来禀告:“是陈掌柜被一个中年妇人拦住了去路呢,说陈掌柜害死了她儿子。”

姜城郡主愣了一下,她虽然不了解陈容,不过如今能够有这幅模样还是托了陈容的福的,昨天听说容貂阁不再开门还有些遗憾。

“快扶我下去。”姜城郡主对丫鬟道。

林夫人对陈容的怨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容满不在意地看着她恼羞成怒,虽然对方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可是却没有一个有用的近的了陈容的身,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我告诉你,只要你在京都,你就逃不了!”林夫人也是气急了。

“老身倒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连老身的客人都敢动呢?”姜城郡主走进人群,人群瞬间让开了,看到里边的陈容气度从容不迫的,反倒是对面的妇人毫无形象满嘴的污言秽语,“当街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丫鬟扫了一眼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林夫人,骂道:“你这不开眼的贱人,见到我们郡主也不下跪?”

林夫人愣了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周围跪倒了一片,才后知后觉地赶紧跪下,冷汗直流:“民妇不知是郡主来了,只是和,和这陈容有些私人恩怨……”

“陈容是我郡主府的座上宾,岂容你欺辱?”姜城郡主哼了一声,刚开始还纳闷着呢,如此一看就是个泼妇罢了。

陈容对姜城郡主作了个揖:“多谢郡主。”

姜城郡主虚扶了陈容一把,宽慰了几句,林夫人看她们熟稔的样子才知道这陈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黄毛丫头了。

“你是哪家的?”姜城郡主扫了林夫人一眼,也不让她起来。

林夫人虽然气,可是也不至于没脑子到拖累自己的家人,便忙认错:“是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郡主,民妇只是来京都走亲的……”

“哼,既然你不说,老身就自己去查查。”姜城郡主不顾林夫人的求饶,冷笑了两声,“老身倚老卖老,也得护着陈掌柜,她什么样的人,你什么样的人?这京都可不是你能够造次的地方。”

姜城郡主既然说要查,那这就是大事了。林朝赶来的时候,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冲进人群就跪下了。

“郡主,郡主息怒,贱内是从乡下来的,没点见识,得罪了郡主是下官治家无方。”林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林夫人一眼,只道自己这妻子简直就是冤家,净给自己找事。

林夫人虽然不甘心,可是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郡主,既然他们认错态度好,那就放过他们吧。”陈容率先开口,这事儿闹开也是她的缘故,姜城郡主为她出气,没有她松口自然不会罢休的,“我和这林夫人只见有些误会,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记恨我,倒是我年少无知,没有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林朝看见陈容也是万分惊讶的,认定了陈容就是害死他儿子的人,不过这杀人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一举成了郡主府的座上宾,还口口声声为自己求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大抵也明白自己的夫人为何会惹上事了,但凡是要有陈容这个扫把星在的地方,就不得安宁的。

“你们看看陈掌柜如何大度,在看看你们,还是做官的,朝廷有你们这种祸害,真是丢人的很!”姜城郡主骂道,也是恨铁不成钢。

林夫人想要撕开陈容的假面,可是却只能咬着嘴唇开口:“郡主教诲的是,陈掌柜的大度我们心领了。”

姜城郡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陈容又恭敬地道了谢:“多谢郡主为我说话,改日陈容定然登门拜谢。”

“无碍,小事罢了。”姜城郡主和蔼地笑了笑,对陈容还是很看重的,“既如此,老身便先走一步,往后再有这种不开眼的东西,只管找老身替你做主。”

陈容点头:“是。”

她并不想麻烦别人,多少是要欠下人情的,只是不巧被撞上了罢了。

陈容遇到这两个扫兴的人,离别的心情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回到少祭司府的时候,发现门外俨然地站着许多侍女和巫殿的人,不由得咦了一声,提起裙摆跑进了府里。

凤阙正在房间里换衣服,不曾料想陈容突然闯了进来,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匆忙把外衫系好了。

“你怎么进来了?”

陈容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出事了,刚才看外边那么多人,吓死我了。”又看了眼凤阙身上的华服:“你这是要去办正事?”

凤阙点了点头:“我要去面见太后,太子大婚由巫殿操办。”

陈容想到确实是这么回事,倒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凤阙突然问。

“我?”陈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忍俊不禁道:“我若是和你一起去,大祭司岂不是会被气死在那里?你不会觉得为难吗?”

凤阙低下头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忍不住笑了:“无碍,你能气到她也是你自己的能耐,别人凭什么说你不对?”

陈容得了凤阙这句话就无所畏惧了,回去换了身衣裳,就跟着凤阙一起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她这还是头一回去这个朝代的皇宫呢。

远远地就看见了明黄色的飞檐和巍峨的宫墙,马车自西门进入,沿着俨然的大道进入了皇城。到了宣武门的时候才下车,不少宫人穿着白色的宫装,素净可是个个面无表情,宛若是提线木偶一样。

“拜见少祭司大人。”

凤阙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陈容跟在她身边,觉得这皇宫真是死气沉沉的样子。到了内宫,亭台山池愈发多了起来,奇花异草也开竞相怒放着,丝毫没有冬日的感觉,飞檐高翘着如展翅的雁要飞入云霄一般。

“这里应该是后宫吧?”陈容小声询问,太子的婚事难道不应该在正殿里商议吗?真是奇怪。

凤阙看出她的疑惑,解释:“我们直接去太后的寝宫。”

陈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太后权势滔天看来也不是吹的,这北御城若是不反才奇了怪了呢。就连大婚都没有资格一起商议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太子当得还真是需要一些心理素质的。

“待会儿你会见到太后和大祭司。”凤阙看了陈容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按理讲是大祭司将凤阙扶上了这个位置的,不过却又要折了她的羽翼,让她做一枚棋子。不过凤阙却不是一个能够甘愿□□纵的人,她们之间彼此忌惮,却不得不保持着和睦。

“我还真是好奇呢。”陈容勾了下嘴角,这个太后这么厉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太后的寝宫只差一个凤阙,不过太后这个正主也还没来。凤阙进屋落座之后,陈容就乖乖地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个背景板,免得给凤阙找麻烦。

“吃吗?”她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捻着一枚金黄酥脆的板栗酥。

陈容惊讶地对上凤阙的眼眸,方才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听凤阙说宫里的好吃的,确实是多嘴说了一句很久没吃板栗酥的话,不过这个场合……

陈容接过塞进了嘴里,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自己的身上,心态很稳的自顾自咀嚼了起来,还点了点头:“是挺好吃的。”

“我听闻阙儿对徒弟是千依百顺的,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大祭司意味深长地看着凤阙,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不过一个做下人的,不懂半点规矩也是不行的,阙儿你说呢?”

凤阙冷冷淡淡地抬起眸直视着大祭司的眼,一字一句,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她不是下人。”

“呵呵,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大祭司拿着孔雀羽扇遮挡住了嘴,笑的花枝乱颤:“我还记得你六岁的时候,被一只狗咬了,可是却还要护着呢。”顿了顿:“后来我让人把那只狗炖了,喂给你,你还不肯吃……我那时候就说你,太过心软。”

凤阙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从陈容的视角看,可以看到她长睫微颤,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陈容皱了皱眉,有些心疼凤阙,抬头看着大祭司,声音散漫,“我看大祭司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要总是笑,你看你这张脸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大祭司一拍桌子,瞪着陈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老的都什么样子了,就别在这里抖机灵了。”陈容说完,露出一个礼貌地微笑,眼底清冷一片,“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真丑。”

自家的小孩被这么个怪阿姨欺负,这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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