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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女子颔首一礼,道:“刚出万春亭,这位小姐便拉了我问仪容是否得宜。我已回了数遍,可她不依不饶。我见已至殿前,怕失仪,这才提醒两句,还请林司仪莫怪。”
武茗暄微微倾身靠近身侧的桑清,以极低的声音道:“这般不好相与的性子,家世怕是极好吧?”
“她父亲是从五品国子监博士。”桑清伸手轻勾,附耳对武茗暄道,“你可知被她训斥那女子是谁家的?”
武茗暄微微摇头。
桑清略偏头看向那清雅女子,饱满的唇扯出一抹讽笑:“她自命知书识礼,却不知从五品官员之女训斥太傅的孙女也失了礼数。”
“太傅?那不是从一品大员?”武茗暄讶然,眼角余光扫过红裙女子,“太傅家的孙女竟这般……”
桑清往一旁看了看,见林司仪与那二人说话,另一名女子在理裙裾,这才接过话头:“她是庶转嫡,会如此也正常。太傅家正经的嫡出千金才情出众、品貌端庄。若不是临时出了水痘,哪会让她来?”话锋微顿,又凝目看向武茗暄,“你是圣上钦点,入选是必然。入宫后切记,这二人,你都不能太过亲近,也别轻易得罪。”
武茗暄张唇欲言,却瞥见与她们同列的三人走近,只得默然点头。
很快,前一批御定秀女从殿内出来,神色有喜有悲。
“宣……”
太监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武茗暄等跟在林司仪身后,以年岁大小列队入殿。
“国子监博士之女孙月姮,年十八……”
“利州总督之女、兵部侍郎之妹桑清,年十八……”
“安佑郡王之妹、兵部尚书之女武茗暄,年十七……”
“宜州转运使之女王心慧,年十六……”
“太傅之孙女顾雁吟,年十六……”
随着太监的唱词,五人齐行三步后停下,行面圣大礼。礼毕,五人起身,颔首而立。
武茗暄低垂着头,默默承受着几道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这届选秀仅两人为钦点,备受关注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些目光如此尖锐。
“安佑郡王之妹……”温婉的女声自左上侧响起,长长的尾音带着曼妙的韵味,“可是皇上钦点之一?”
“正是。”皇帝轻笑一声后,又道,“皇后唤名,还不近前来?”
武茗暄悄然掀眼瞄过上方,上前三步,跪下行叩首礼:“臣女武茗暄拜见皇上、太后、皇后。”
皇后温和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武茗暄轻咬舌尖,压下心中忐忑,缓缓抬头。
顿时,太后、皇后齐齐怔住。皇帝的眼神带着灼人的力量,却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很是迷离。
武茗暄自是懂规矩的,不敢对视上首三人,视线定在龙榻下方摆放着玉枼的长几上。
皇后笑着移开眼,看向皇帝:“听闻安佑郡王之妹尚在襁褓便遗失,近日方寻回。妾看着,这礼数倒还勉强妥帖,只是不知能否适应宫中。”说罢,悄然侧目看一眼太后,眼神很是复杂。
皇帝的视线胶着在武茗暄面上,没有答话。
武茗暄心中忐忑,却谨记着母亲的吩咐,面不改色地抿唇浅笑。
“这哪是勉强妥帖?分明极为周全。”太后垂眸一瞬,又和蔼一笑,“若不闻此女是皇上亲自正身,哀家还以为是自幼生养在宫中的公主呢!”眼神有意无意地从皇帝面上划过。
皇后几不可查地蹙了眉尖,浅笑颔首道:“母后说得极是。”目光移到武茗暄身上,“皇上风雅,这入宫侍君之人也不可太庸。可念过书?”
“回皇后娘娘话,臣女自幼流落在外,只识了些字,没念过书。”武茗暄故作镇定的违心作答,却忍不住暗暗琢磨。皇后的语气和蔼,明里是尽她身为皇后的本份,以皇上喜好为上,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暗指她不通诗书,不配入宫侍君。但这也在预料中,只是皇后与太后都出自慕氏,为何太后却要出言反驳皇后?若说太后对她的相貌没有半分怀疑,又为何话里话外隐隐透着一股试探?
武茗暄犹自垂首寻思,皇后却已再出声。
“就连《女四书》都不曾念么?”皇后讶然问道,却不待她答话,便转看皇帝,“皇上,您看这……”
“即便留用,也不是即刻入宫,在家中潜心研读一番便是。”皇帝淡淡一笑,忽又正色看向右侧的太后,“母后以为如何?”
“既是入宫侍君,只需尽心伺候好皇上,无才也是德嘛。”太后含笑点头,深邃的目光凝视武茗暄。
“还是母后为儿考虑得周全。”皇帝有些兴奋地笑道,轻唤,“李炳福。”
内廷总管李炳福应了声,从皇帝身后行出:“武氏女茗暄,留用!”
皇后面上笑容略僵,但只刹那便恢复:“皇上合意便好。至于《女四书》嘛……”勾着唇角看看武茗暄,“入宫后,妾让嫔们好生□□便是。”
皇帝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立在阶侧的内侍太监捧着雕花檀木盘上前两步,拿起长几上的一枚玉枼,放入木盘,又归了位。
武茗暄恭敬地叩首谢恩,归列。终于尘埃落定,她那颗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只是,听皇后那言,恐怕她的品阶不会高过了九嫔去,不禁略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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