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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了高耸的峰峦,清辉千里,照在静谧的松林山间,像是在龙岭起伏的山脉上洒下了一抹清霜。
“唔……”身上的衣裳已经半干,可晚风吹拂,还是会让人觉得森森的凉。
柳素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她下意识地去抱自己的小腹,却惊觉眼前站了一个黑色人影,她警惕地问道:“谁?!”
那人依旧站在暗影之中,只微微抬眼,隔着银纹面具,只能看见面具上透出的幽绿色瞳光。
“回去整军,守好你的西北三州。”
柳素不禁身子一颤,她认得这个声音,就是这个人指引她去荒芜的百里山庄把百里彻深埋的书信挖出来,她才能设计把柳溪给赶出西山柳氏。
暗处的那人没有听见她的回答,语气中的杀意更甚,“以后没有问过我,不准再踏入龙岭一步,否则,我保证你一定是有来无回。”
“好……”即便是没有看见这人的面容,可她声音中的迫人杀意没来由地让柳素觉得害怕。
此时她一人落单在此,自然只能依人摆布。
柳素自忖,自己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人,所以才能在西山柳氏掩藏野心多年,出其不意地一招就让柳溪这个嫡女永无翻身的机会。
“带上他,我想你以后定有用他的地方。”那人突然踢中脚下的一人,将人踢到了柳素面前。
柳素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魏玉,可瞧他身上的伤痕,一半是因为在墓穴中与僵尸缠斗,一半是因为一路碰撞。
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柳素竟半点也想不起来。魏玉昏迷不醒,想来等他醒来,也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腹中你的骨血……”黑衣人将一瓶药丸抛了过来,“能不能保住,就看你的造化了,倘若保不住,这男人该如何用,想必你也明白。”
柳素捂紧了小腹,点头道:“多谢前辈。”
“滚吧。”黑衣人漠然挥手,说完之后,便渐渐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宛若鬼魅一般。
柳素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看了一眼黑衣人给的药丸。不能吃,至少得回到中军大帐,找军医问问再吃。打定了这个主意,柳素只是把药丸收起,便用力拍醒了魏玉,让魏玉带着她匆匆下山去了。
等柳素安然回到大帐后,便受到了后方来的急报。她这才明白,为何那黑衣人会提醒她,守好西北三州。
夜氏与异族勾结,击破了西沉州的边城,一路往西北杀来。
她以为只有朝廷想趁火打劫,却漏算了西沉州关外的夜氏与异族们。
“拔营!”纵使不甘,柳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可就在这时,她惊觉小腹猛烈地一阵疼痛,她仓皇低头,便瞧见裙角上染上了一抹血红。她慌乱地掏出药丸服下,疼痛感虽然敛去不少,可是一切皆是迟了。
没有魏谏白的这个骨血,魏家上下谁还听她的?
当晚,负责给她保胎的军医失踪了。
魏玉一直陪在柳素身边,第二日他掀帘出帐,颇是高兴,甚至还忍不住回头道:“夫人放心,以后一切有我。”
大军拔营,往西北三州的本营退去。
柳素靠在马车车壁上,面色惨白地捂着小腹,掀帘望着渐行渐远的龙岭山势,冷笑道:“大姐,我有贵人相助,你呢?呵,只怕是死在那凶墓之中了吧?”
有柳溪与景小五给她的孩子陪葬,来这一程,她好像也不算输家。
三个时辰前——
景岚将柳溪的外裳一分为二,分别把百里清与百里彻的骨灰装入其中,打好结确认不会撒漏后,景岚将骨灰系在了腰间,走近了地上兀自跪着的柳溪。
“我们回家。”
柳溪点头,由着景岚将她背起。
“阿岚。”
“何事?”
柳溪勾紧双臂,提醒道:“你我若是这样狼狈回去,有些话可不会好听。”
“我知道。”景岚背着她走入了密道,一步一步往出口处走去。
柳溪枕在景岚肩头,看来,她可以与景岚再单独相处一夜。
两人走出密道后,密道重新关上,景岚这才发现,这密道出口竟在一个不起眼的断崖下。
景岚背着柳溪用轻功掠上了断崖,借着一路清亮的月光,以北极星为准,找准了方位,朝着两人拴马的地方走去。
其实柳溪的提醒,景岚早就想到了。
柳溪双足伤了,应该快些清洗上药,况且这一身湿污,若不及时换去,还骑马半日赶回海城,多半是要受凉的。
龙岭往南十里处,有个小镇子,今晚先去那里找个客栈落脚,再去买份金疮药,先给柳溪清理伤口。等天亮了,镇子中的衣帽店开了,景岚与柳溪换身干净衣裳再回去。
一路沉默走到拴马的地方,景岚才发现柳溪似是趴在她背上睡着了。
“嫂……”景岚忍住了这个称谓,柔声换做了另外的一个称谓,“柳溪,先醒醒。”
“到家了?”柳溪半眯着眼睛,喃喃问道。
景岚摇头,“先上马,我们去最近的镇上休息。”
“好……”柳溪从景岚背上爬下,双足落地,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景岚关切地道:“不如我抱你上去?”
“阿岚太瘦,背我还成,想抱我上马,还需再大些。”柳溪忍痛打趣,踩着马镫借由内劲翻身坐上了马背,“嘶……”足底的伤处被马镫一咯,是钻心的痛,激得柳溪不禁缩着身子猛地一颤。
景岚解开了两匹马儿的缰绳,将一匹马儿的缰绳系在了柳溪所骑马儿的马鞍边。
“不踩马镫。”景岚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似是怕柳溪死硬不听话,小心翼翼地捏着柳溪的足跟,帮着柳溪将玉足移开了马镫。
“不踩如何骑马……”柳溪依是依了景岚,可她还是有些迟疑,话才说了一半,她便发现景岚想做什么了?
只见景岚的靴子踩上马镫,翻身坐到了柳溪身后,双臂从柳溪肋下穿过,握住了马儿的缰绳,附耳歉声道:“我无心轻薄你,多多见谅。”
“驾!”
景岚担心柳溪会借机逗她,不等柳溪回答,便勒马转头,沿着山路策马往山下驰去。
柳溪忍笑,背心顺势贴在景岚温暖的心口。
纵使有心轻薄又如何呢?柳溪心有不愿,世上谁能近她的身?
“傻丫头……”她低哑轻嗔,很是享受被景岚拥着的这一程光景。
伤处啧啧生疼,可这偌大的天地,终有一人是真心怜她、惜她。
十八年来,柳溪终有那么一夜可以彻底放下戒心,枕靠在景岚怀中,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戒备。
她倦然闭眼,将所有的重心都倾倒在了景岚身上。
景岚觉察,急声道:“柳溪,你做什么?”
“我困……”柳溪没有睁眼,只是呓语般低喃,“你不准吵我……不然……回到海城我要跟红姨告状……”
还恶人先告状?!
景岚蹙眉,“我可没有欺负你!”
“冷……还疼……”柳溪的低喃带着一丝撒娇,她哆嗦着往景岚怀中蹭了蹭,想汲取更多的温暖。
“你再乱动,我就让你自己骑!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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