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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知周不禁一阵阵出冷汗,晏临这人太精明了,比她原来想象得还要狡诈。
她一向自信擅长在男人面前演戏,但眼前的这个晏临,很明显的,他已经几次三番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她。
郑知周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中不是别的,就是明晃晃的怀疑。
可晏临嘴上依旧滔滔不绝,讲着他杀人时的快感和细节。
就仿佛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身子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在怀疑她的来意,一个却丝毫未觉。
郑知周手心不由得沁汗,心跳如鼓擂。
她不知是该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还是该寻个由头尽早告辞,以免暴露更多。
而且,晏临所讲的那些事,郑知周也越来越听不下去了。
她虽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但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晏临在讲述为财杀人的经过时,会满脸都是幸福的陶醉。
她从前常常觉得傅成焕可怕,因为傅成焕每次杀人、或者与她计划如何害人的时候,从不会像她一样犹豫不忍,反而总是一派冷静和习以为常。
可认识晏临后她才明白,傅成焕能那么冷静,是因为他只当是公事公办,不会掺杂进个人感情。反观晏临,却是真真正正在享受作恶的快感。
傅成焕是狠人,晏临是恶人。
然而这个恶人,与面带冷相的傅成焕不同,晏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堪称天真无邪的笑容。
晏临本来就是显年轻的长相,活像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比起杀人犯,说他是个意气风发的有志公子,也许更能令人信服。
与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对比鲜明的是,晏临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囚服。囚服所代表的正是罪恶,徒给晏临此人平添几分禁忌之感。
晏临用手杵着头,微微歪着脑袋,看起来极其亲和放松,笑眯眯地说:“……当时有个劳工只是晕过去了,待他醒来上岸,他还跑来找我。我当时正在拜见侍郎大人,只好当着侍郎大人的面掐死了他,侍郎大人拿了好处,还帮我收尸来着,别看侍郎大人是读书人,力气倒是挺大……”
郑知周敷衍着笑了笑,甚至不敢直视他,只好将眼神微微避开,嘴上说着“晏公子的勇气世间罕有”、“奴家敬佩晏公子行事缜密”之类的违心话,语气却已经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屋子里的阴气已经快要让她无法承受。
晏临好似忽略了她的微有异样,面对眼前这个崇拜自己的信徒,晏临越来越健谈,对其讲述着自己眼里的人世。
说话时,晏临杵着的脑袋微微摇晃,就像是读书人在摇头晃脑地研习孔孟之道,又充满了少年才有的活泼与开朗。
晏临说——其实我亲手杀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醒来找我的那个劳工,其他的人只能算是被我设计死的。
晏临说——我直到今天都记得扼死那个人的感觉,其实并不算痛快,但有一种的从没有过的感觉,大概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晏临说——把他丢下井的时候,可能是丢得太狠了,他“扑通”一声沉下去,然后又“哗啦”一声冒出来,冒出来的正好是头,他的头向上昂着,眼睛大大睁着,一直看着我和侍郎。
郑知周的头嗡嗡作响,心口沉闷。
傅成焕一直专心致志地监视着石屋那边,不知为何蓦地心头一震,他忽然觉得,刚刚那女子的面目有些熟悉。
可他刚刚没仔细瞧那女子,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只是心头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却怎么都想不清晰。
傅成焕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忽然一阵剑风从他正面不远处而来,刹那间便冲到他面门,傅成焕完全是凭借着多年本能才侧身躲开。
他向剑风来处看去。
在不远处的竹林里,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右手持一柄长剑,剑尖泛着冷光,男子整个人也笼罩着一股冷峻杀意。
一阵风吹过竹林,万竹齐摆,发出“哗哗”的声响。
傅成焕看清那男子的面容,脸色顿时阴沉如幽潭。
男子从竹林中走出来,朝着傅成焕走过去,每一步都踏得无声而有力,这男子定然是习武多年,功底深不可测。
男子一边阴沉走来,一边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仇英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说出来的:“你为什么不对她一心一意?”
仇英恶狠狠地盯着傅成焕,严厉地质问:“你既然已经有了她,又为什么还要对别的女子留情?”
那一夜,仇英看到了。
仇英去追哭着跑走的周姑娘,在街巷间找了很久,看到了她与一个高山皑雪般的男子在一起,他正在俯身亲吻她。
而今日,仇英本在竹林里练武,就看到那男子正在与另一美丽女子牵扯不休着。
他绝对不可能认错,眼前这人就是那晚与周姑娘缠绵的男人,可今日与之牵扯的女子,却并不是周姑娘。
仇英的怒火从眼中喷薄,愤怒地质问傅成焕:“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若是周姑娘知道了,她会有多伤心?”
傅成焕的脸深沉如幽潭,字字刻薄,出言便暴露出暗藏的芥蒂,同时也精准地往仇英心尖上刺:“你只不过带她看过一次萤火虫而已,你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人,你没资格管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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