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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成焕微微颔首,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对这殿中情形嗤笑不已。
那茶壶是礼部的人,花瓶是刑部的人。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礼部的人主张修陵,刑部的人主张整卷宗,都不过是在争那点经费,好让他们能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罢了。
傅成焕对这殿中人的心思都一清二楚,心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郑知周,恍若看不透他们有什么用意似的,小手一挥,十分大方豪奢——“户部那个什么侍郎,你拨五百万两银子,给他们去修献陵整卷宗。”
户部那个什么侍郎——其实应该叫做“户部侍郎”或者“赵侍郎”——站出来,拱手推道:“启奏陛下,国库已经连年空虚,实在拿不出五百万两银子来。”
“啊?”郑知周秀眉疑惑地蹙起:“五百万两都拿不出来?朕不是很有钱的吗?朕的银子呢?”
赵侍郎不疾不徐地回答:“这些年里,天灾不断,先帝与皇上都几番减免赋税,国库本就入不敷出。这五百万两,国库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倘若拿出了这五百万两,就无法承担朝廷下半年的开销了。”
郑知周捏了捏下巴——这动作是跟先帝学的,只不过,先帝有胡子,郑知周没有,所以,先帝捏胡子,郑知周捏下巴——郑知周问他:“那你算一下,预留出下半年的开支,户部能拿出多少钱?”
赵侍郎微微颔首,答:“前几日,微臣已经算过了。若是预留出下半年的开支,户部最多只能拿出十万两,再多的钱,户部真的拿不出来了。”
“啊?才十万两?”
郑知周一脸不可置信,大臣们也都议论纷纷,而赵侍郎眼眉低垂,似乎引起这纷争的人不是他似的。
郑知周为难地说:“才十万两,实在是太少了点。不如你们来说说,这十万两,朕究竟是拿来修陵还是拿来整卷宗?”
“修陵!”
“整卷宗!”
“当然是修陵!”
“一定要整卷宗!”
堂下顿时哄闹起来,礼部的人纷纷吵着要修陵,而刑部的人又寸步不让,其他人则揣着手看笑话。
此情此景,郑知周也很两难,她抓了抓头,仿佛是为了缓解自己焦躁的情绪似的,又捏了捏鼻子,这才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这样吧,朕特准礼部和刑部,准你们暂时协同办事,这十万两给你们,你们去修陵和整卷宗,这十万两你们自己商量着用,这样行吗?”
瞬间,殿中面面相觑,茶壶和花瓶两人对视,眼中的愤怒与不甘交相辉映,异彩纷呈。
见殿中无人应答,郑知周清了清嗓,赶紧又问了一遍:“朕刚刚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臣遵旨!”殿中响起齐刷刷的声响,全员垂首低眉,大家在面上对这位女皇还是十分恭敬的。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就退朝吧。”
“恭送皇上。”
郑知周从龙椅上起身,带着傅成焕绕到屏风后面,从北殿门晃悠走了,大臣们目送圣上离开,然后才纷纷恭敬退出。
同一日的午后,天气酷热异常,云彩都被烤没影了,太阳都快烧化了。
江宁城里的百姓们热得奄奄一息,大街上一片死寂,就连平时吆喝得最欢实的小贩此刻都安静得像尊佛像,坐在厚竹席上不动如钟。
江宁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倒是没受到太大的影响,他们生来尊贵,一冷一热都有人伺候得周全。
大热的天,贵人老爷们都怕晒,于是几乎没人骑马,而是选择乘坐阴凉的马车,由下人们抬着,像往日一样到处寻欢应酬。
最近这段日子,江宁城的贵人老爷们最时兴去焚玉阁耍。
焚玉阁是处新开不久的烟花地,里面有着全庄国最高的一座挑顶天井,当舞姬从天井顶端飘然降下时,当真是仙气十足,悦目万分。
就冲着这份乐子,人闲钱多的贵人老爷们就一溜烟地聚集到了焚玉阁看舞姬。
在这个午后,焚玉阁里照例聚集了一群富贵闲人,有皇亲国戚,有公爵之后,有高官显贵,有世家公子。
而那舞姿卓绝的舞姬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从天井顶端吊着水袖飘然落下。
金丝缕衣飘飘然,柔夷白足轻点砖,舞姬蒙着面,却光着脚,玉足在众人面前晃啊晃,让整个焚玉阁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一双脚上。
她的脚小小的,足尖是殷红殷红的蔻丹,就像枝头的红山楂,看客们心中不禁一阵发痒发酸。
女子的脚,本是最不能示人的部位。但在这种专门寻乐子的烟花地,一个舞姬在众人面前大方展示自己的美足,却是惯常之事。
因为这里是天下最最繁华富庶的江宁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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