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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蔷当着他的面,缓缓将手上的护腕扯下来。
就着卧室内一点昏暗的灯光,柳明修看见她左手腕上,一道道深浅交错的伤口。
最深的一道,几乎横过了整条手腕,缝了六针才把血止住。
他心上犹如遭受重击。下意识翕了翕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谢蔷静静望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自己割的。”
她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手腕,到手腕再上几寸的地方。
“从这里,再到这里,一共十三次,那时候我想死,但是没有死成。”
“明修,那两年我生病了,去洛杉矶是为了治病,沈哥哥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和他除了医生病人,就只是朋友的关系。”
“我回国是为了你。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明修看着她,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朝他笑笑,眼中却盈起泪雾,“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时候要接受药物治疗,整个人不是暴胖就是暴瘦,还会掉头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怕你会嫌弃我,不喜欢我了。”
从他们相遇之初起,她是天之骄女,和他一样高高在上,自幼受着旁人的赞美和追捧长大。
她和他一样的骄傲,怎么会想让他看到自己最不堪的样子?
柳明修低声说:“所以这两年来,外界没有任何有关于你的消息。你不愿回我短信,也不愿给我电话。”
“嗯,我以为你能理解的,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明修突然心就慌了。
他上前想牵她的手,“蔷儿,对不起……”
“没关系了,现在一切都没关系了。”谢蔷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和他相视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现在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了。我不再爱你了,柳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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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她的家,柳明修久久地伫立在门外,脑海里全是她刚才望着他落泪的模样。
是他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柳明修在外面拍打着门,“谢蔷,你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屋内,谢蔷背靠着门沿缓缓滑坐下去,双臂环抱着自己,把脸埋进双膝间。
就这一夜,她的眼泪仿佛都要流干了,“你走吧,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她把大门密码改了,他无法进去。
从她决定将一切对他全盘托出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要与他斩断关系。
隔着门,柳明修低声说:“谢蔷,在你心里,犯了错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有改过的机会,我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有些错是一次都不能犯的。”谢蔷说,“是你亲手把我们的感情毁掉的,是你亲手把我们推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和那些女生没有关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了,你不知道吗柳明修?!”
说到最后,谢蔷几乎是在嘶叫,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心脏上蔓延开一阵剧烈的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只手将她拖进沉沉的海底,四周暗无天日,逐步逐步地淹没头顶,直到她最后一丝意识的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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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蔷没有回校上课。
柳明修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旁边空荡荡的桌椅,出了很久的神。
舒宁和杨夏从外面进来,看见柳明修像根木桩子似地杵在那儿,风化般一动不动,谁叫都没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直觉肯定又出事儿了。
舒宁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谢蔷空荡荡的桌椅。
“嫂子今天不回来上课啊?”
柳明修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他低声说:“她今天不会来了,明天可能也不会来了,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这张令人讨厌的脸了。”
“……”
舒宁和杨夏又相互看了眼,确认直觉无误,这俩人果然又吵架了。
舒宁安抚道:“害,嫂子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你的脸,她说不想见你的次数还少吗?”
杨夏也道:“是啊,嫂子哪一次见到你没让你滚,要是天天对你笑嘻嘻和颜悦色的,那还是嫂子吗?”
“这次不一样。”难得舒宁和杨夏这样调侃他,他竟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从昨晚到现在,脑海里一直回绕着她崩溃哭泣的模样。
“她是真的不想再理我了。”柳明修说。
-
中午吃饭,苏琳坐在他对面,柳明修出神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许久,却没有一块下肚。
苏琳问:“对了,柳同学当时为什么会想学做菜?”
“因为她总是胃不好。”柳明修低声说。
说完,他才意识到对面坐的是另外一个女生。
柳明修愣了愣,望着苏琳脸上迷惑的神情,反应过来他脑海里挂念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他放下刀叉,很低地说了句:“抱歉。”
苏琳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怎么了?”
学生餐厅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条上海医院的新闻专访。
画面中沈文清穿着一身白大褂,斯文温淡,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旁边给他打出的介绍是: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美国耶鲁大学博士后毕业,曾在洛杉矶总院任职,在临床医学及心理学方面均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他记起昨晚她说的话:
——“明修,那两年我生病了,去洛杉矶是为了治病,沈哥哥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和他除了医生病人,就只是朋友的关系。”
她回国的第一天,在学校食堂,从她背包里掉出来的那一小只装着药丸的塑料盒。
她趴在课桌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回来后,她的身体比以前更不好了,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及以前好,食欲变得更差。
——“那时候我想死,但是没有死成。”
——“我回国是为了你。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明修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低声懊恼地说:“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才对。”
她是为了他才回来的,可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
飞机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降落,下了飞机,柳明修便让司机开往医院。
去到时沈文清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手套和口罩还没来及摘除,正向身旁护士交代病患后续的注意事项。
上回在学校匆匆一见,两人对双方都有印象。当然,沈文清对柳明修的印象不止是在学校的那一面,那两年在洛杉矶,他不止一次见过谢蔷打开钱包夹层里的合照。
沈文清见到他并不意外,向护士简单交代几句后,便引他进办公室坐下。
“那两年她生病了,她患的是非典型抑郁症,这种抑郁症大多是由精神创伤引起的。我们都知道,抑郁症的复发几率近乎百分之百,她在洛杉矶已经复发过两次,再有第三次,她就需要终身服药。”
“最开始我接触到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配合治疗,而且在那之前,她已经有过很多次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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