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成亲（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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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芷娘早上是被人叫醒的,她在床上躺着不想动,直到外头的人又拍门喊了两声,程芷娘才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瞪瞪地趿着鞋去开门。

“芷娘快准备洗澡了,等会儿张姐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程芷娘一开门就迎来了朱雪兰的连番催促，看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朱雪兰索性把她牵到水缸边,拿浸了冷水的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程芷娘被冰得打了个哆嗦，这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些。

她往天上看了看,郁闷道：“大嫂，天都还没亮呢。”

“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你赶紧的啊,张姐马上就要到了。”

朱雪兰平日是个说话温言细语的人,可今日却显得很急,等程芷娘漱了口,程康已经把烧好的洗澡水拎进了屋,程芷娘只得在朱雪兰的催促下关上房门重新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她还在打呵欠呢，他们家请的喜娘张姐就来了。

张姐也是清河村的，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无论哪家办亲事都爱请她这个全福人去做喜娘,张姐一进门就先说了句吉利话，然后又拉着程芷娘夸了几句，无非是夸她好看水灵有福气。

这时程家人都已用过早饭，朱雪兰三个嫂嫂跟着张姐一道进了程芷娘的屋子，她们先将各自添妆的东西拿出来，大房送的是只银镯子，三房送的只银簪，二房送的最接地气，直接用荷包装的一锭银子，程芷娘拿到手都不由愣了片刻，接着哑然失笑。

“芷娘啊，我和你二哥也不知道送啥，镯子和簪子都有人送了，我就想干脆送你银子好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乌秀秀摸着肚皮大大咧咧地说。

程芷娘笑着谢过三位嫂嫂，将东西都交给朱雪兰替她放去嫁妆里面，旁边的张姐看了直咋舌，程家人这也太大方了，家境也是比她想的还要殷实，看来他们家开铺子赚了不少银子啊。

收完东西，张姐就准备要为程芷娘上妆，除了乌秀秀她们，程浩也在屋子里，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围着程芷娘，看她还在打呵欠，赵小甜打趣道：

“芷娘瞧着还真是半点儿也不紧张。”

程芷娘又打了个呵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懒洋洋地说：

“紧张什么啊，我跟陆铮都那么熟了，反正成了亲家里也只有我们两个，又不用见亲戚，没啥好紧张的。”

这话说的直白，张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程芷娘是二嫁，她也没再替她绞面，只为她修了下眉毛，还忍不住赞叹程芷娘这双眉毛生得好，浓淡适宜，几乎没什么杂毛，稍微修整一下就十分漂亮了。

修完眉毛之后张姐又用程芷娘事先就备好的胭脂水粉为她上妆，应程芷娘的要求，张姐没替她画得太重，就薄薄敷了层粉，再打上胭脂，将眉毛淡淡描了一下，她边画还边说，这真是她画过最淡的新娘妆了。

饶是如此，最后画完时屋子里的三人还是忍不住赞叹出声，程芷娘本就生得好看，皮肤也白嫩，只薄施脂粉便有种光彩照人的感觉，尤其是那张上了口脂的红唇，她从未涂过这样艳丽的颜色，配上水光盈盈的杏眸，一时真教人移不开眼。

“小姑姑真好看！”

程浩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程芷娘，乌秀秀笑嘻嘻地捏捏他的脸蛋：

“等小浩长大了，也娶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屋子里的人就禁不住都笑了起来，这时外头又来了人，是程大伯一家三口，程大娘来了就直接走进程芷娘的屋子，她看见程芷娘的脸就是一愣，接着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叹道：

“唉，咱们家小四真是这十里八村一等一好看的姑娘。”

“可不是，比我当初出嫁的时候还好看。”乌秀秀附和道。

屋子里的人又笑了起来，程大娘将带来的一个木盒放到程芷娘手上：“这里头是大伯大娘，还有你大堂哥给你的添妆，你收好了。”

有张姐在，程芷娘自然不好打开去看，依旧把盒子交给朱雪兰，虽然她的妆画好了，头发却还没梳，这点小插曲过了，张姐就拿起木梳开始为程芷娘梳头。

程芷娘有一把好头发，黑而浓密，发质顺滑，几乎不怎么打结，为了今日成亲，她头晚还特地洗过，这会儿头发仍留有皂角的清香，张姐为她盘好头发后上了些茉莉头油做固定，这样一来程芷娘身上就更香了，她皱了皱鼻子，颇有些不适应，打从出生以来，她还从来没这么香过呢。

按规矩，新娘子盘好头发就不能下地了，程芷娘只得在床上坐着等陆铮来迎亲，圈圈和花花在床边绕来绕去，花花还把鼻子凑到程芷娘脑袋旁边嗅个不停，乌秀秀赶紧一把拦住它：

“去去，边儿上去，别弄乱了芷娘的头发。”

看花花不情不愿走开，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程芷娘看着地上的圈圈，有些不舍地道：

“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到它们俩了，还怪舍不得的。”

程浩抱住程芷娘的膝盖，巴巴地说：“小浩也不能天天见到小姑姑了，小浩也舍不得小姑姑。”

程芷娘摸摸他的脑袋：“以后小浩想小姑姑了，小姑姑就接你去镇上住几日，好不好？”

程浩立刻跟鸡啄米似的点头：“好！还把圈圈和花花也带上！”

程芷娘笑道：“好，都带上。”

这边屋子里说着话，就听见外头突然热闹起来，乌秀秀眼睛一亮：

“肯定是妹夫来了，我出去瞧瞧！”

她也不管自己怀着身子，迈腿就跑了出去，没多会儿就听她喊了起来：

“妹夫来了！”

听见是新郎倌来了，喜娘赶紧将喜帕拿起来盖在程芷娘头上，接着就听见外面叫起了门。

红色的喜帕阻挡了程芷娘的视线，也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她听见外头有些年轻男子的声音，似乎喊的是迎亲时惯常说的那些话，院子里有说话时还有笑声，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种热闹持续了小半刻，房门才被人推开，程家三兄弟从外面走进来，程康背朝程芷娘蹲下，沉声道：

“小妹，大哥背你出去。”

喜娘扶着程芷娘上了程康的背，他稳稳当当站起来，背着程芷娘出了屋子，程芷娘从喜帕下面看着程康宽阔的肩膀，院子里一片笑闹，她甚至还听见了窦勇飞的声音夹杂在其间，唯独没有陆铮的声音。

直到这会儿程芷娘才有了些真实感，她被程康一路背出院子，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程康将她放到牛车上头，这辆牛车是陆铮跟村长家借的，上面搭了架子，挂上了红色的布幔，程芷娘坐在布幔里，没多会儿就听见吆喝声，牛车开始动了起来。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等牛车走出去一截，程芷娘把喜帕掀起来一点儿，从布幔缝隙里朝外看。

陆铮正骑着窦勇飞借他的马走在旁边，他走几步就往牛车看一眼，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也不知看了多少眼，忽然就发现布幔缝隙处露出程芷娘的小半张脸，两人目光对上，陆铮还没反应过来，程芷娘已经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后就将布幔拉拢，不再偷看了。

陆铮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耳朵根就不自觉地发起了烫，方才只是短短一眼，并不能看太清楚程芷娘此刻的模样，但他总觉得她今日好像特别好看，尤其是眨眼的那一下，让他的心跳比先前快了不少。

他又盯了布幔一阵，直到赶牛的村长家小儿子揶揄他：“新郎倌儿别看了，等会儿进了洞房随你看个够。”

陆铮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将腰背挺得更直了。

等到了桂花巷子，又是好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娘将程芷娘从牛车上牵下来，接着就是跨火盆，拜天地。

拜高堂的时候是拜的陆铮父母的牌位，程芷娘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在心中默念：

爹、娘，女儿成亲了，以后有人照顾女儿，对女儿好了，你们不用再担心女儿了。

夫妻对拜之后，程芷娘终于被送入了洞房，这屋子头一日村长媳妇来帮着陆铮布置过，不过里头的家具却是先前程芷娘亲自和陆铮一起摆放的，她虽然蒙着喜帕，但还是轻车熟路走到椅子边坐下，开口对喜娘道：

“张姐，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吧。”

从早上到现在，程芷娘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张姐也知道她渴了，忙倒了杯水递过来，程芷娘怕口脂沾在上面，只小小抿了一口润喉。

她才刚搁下杯子，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进来，接着陆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芷娘，你累不累？”

程芷娘老实答道：“累也不是很累，就是有点儿腰酸背痛的，你快把喜帕揭了吧。”

旁边的张姐被噎了一下，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新娘催新郎倌揭喜帕的，没想到接下来就见陆铮答了声好，竟要直接伸手去揭她头上的喜帕。

“新郎倌等等！不能直接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