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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想那么多,但我来这里时心里就清楚,若是宁柏愿意帮我也应该是因我叔父和他的那一点情谊,所以我想过,他不会给我多提要求,因为我也拿不出来,当然他可能会把我当作麻烦转手给其他人,但至少他不会让我死。”
曰曰说的很平静,大抵是这一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所以磨掉了许多他的情绪。
秦涓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曰曰,或许曰曰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安慰能自己消化情绪的年纪了。
静默了一会,秦涓才问道:“那鲁巴千户和左安他们呢?”
鲁巴到底曾经是个千户,秦涓不相信鲁巴手下就一点兵力都拿不出来。
大部分兵力没有了,那人脉总该还在吧。
大部分人不敢或者说不想帮大永王,那总该还认得几个讲义气的吧!
“在罗卜城被攻破的前一天,我让鲁巴去了哈密儿,我嫡母留了军队在哈密儿。”
纥颜!
秦涓差点忘了曰曰的嫡母是纥颜大营的嫡长孙女,是博博怒的堂姑还是堂姐。
除了郗吉那种独生女可能没有哪个女孩能继承军队,但是纥颜部嫡长孙女不一样,曰曰的嫡母虽然没有很多兵马但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这就说明曰曰的嫡母在之前就应该预料过今天,也应该是提起把什么能调动兵力的东西交给了曰曰。
秦涓也发觉了,每当曰曰提及嫡母,情绪就会变得几分复杂,隐隐间有些伤感。
如果他没有猜错,曰曰这位嫡母只年长曰曰六七岁?
是十一岁就嫁给伊文王做嫡妻,似乎是续弦。
现而今,时光荏苒,他十四了,曰曰也即将年满十六岁了。
曰曰的嫡母寡居于虎思斡耳朵,已然三载有余。
因为刚才的话题,曰曰很久都不再说话,静静的坐在火堆前出神。
直到有士兵过来告知他营帐搭建好了。
“极布扎跟着录文真修一家带着松蛮去了凉州,真修的夫人是凉州人,所以你不要担心松蛮啦。”
“对了,你快去见一见奴奴秣赫和沐雅,他们等你很久了。”
曰曰对士兵吩咐了一会儿后转过身来对秦涓说道。
因为不适应高寒气候,奴奴秣赫染上了肺病,曰曰安排了一个军医在给他诊治,秦涓过去的时候沐雅在给奴奴熬药。
将近三年没见,或许一开始沐雅还没有缓过劲来,等到聊了几句后,又开始无话不谈了。
两人是经历过生死的,很快能聊到一起去。
倒是奴奴秣赫,见秦涓过来了反而转过身去面向床榻里头,不看他更不会和他说话。
沐雅拍拍秦涓的肩膀:“他就是这个性子你知道的。”
秦涓道:“这几年多谢你照顾奴奴……”
“没事,当年在旱比沙漠你将哥拽上马救了哥的命,这些是哥还你的。”虽说他不爽的时候也会讨厌奴奴,但在安荻枯他想起秦涓,便会将那些不快压下去,继续照顾奴奴。
三年不见,奴奴显而易见的老了,他或许还没有那么老,但因年轻时积累的伤痛,和苦难的生活,压垮了他。
秦涓清楚,总会有一天,这个教会他许多东西的男人会离开,再也醒不过来,只是他始终还有一个孩子时的承诺需要履行。
也许奴奴秣赫是明白的,他明白他带大的孩子,不安逸,想逃。
所以奴奴有可能知晓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想逃……
毕竟奴奴是那么聪明的人,而且地理不差。
秦涓不知道该和奴奴说什么,只能接过沐雅手中的药碗。
奴奴很乖,沐雅说喝药了他便坐起来了,见端着药的是秦涓也没闹脾气。
秦涓喂他,他便喝。
喝完一碗药,两人也没说话。
秦涓坐了一会儿,有士兵在喊他:“大永王叫您过去,宁柏大人派的人过来了。”
秦涓闻言,放下碗离开了,让军医照顾奴奴。
秦涓一走,沐雅也跟上了他。
宁柏的人带来了话:“大人说,大永王是时候和兀笃姒完婚了,大人还说这句话的意思大永王应该很清楚。”
秦涓怔愣在当场,看向曰曰。
宁柏的意思是他虽曾为吉哈布大营将士,但实在有心无力,但正因为昔日为将时同在沙场作战,给大永王指一条明路,在这个时候迎娶兀笃姒,解燃眉之急。
宁柏的指的路是好的,但现在不是看曰曰想不想娶,而是兀笃姒敢不敢嫁了。
兀笃姒若不嫁,这也没办法。
秦涓知道这个时候的曰曰依靠他的嫡母,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谈及婚嫁。
他的嫡母的母族和乃马真氏有血缘,若他的嫡母肯出面求乃马真氏,宁柏肯定是会派出兵马帮助曰曰的。
若是女方这个时候反悔说不嫁也能理解,毕竟谁都清楚大永王现在的情况,嫁过去为的是解决兵马之事,但若经此事以曰曰的性子也能善待兀笃姒,更会很敬重她的。
不过,这个时候兀笃姒那边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能理解。
“不行,若宁柏不出手,再晚了罗卜城也要不回来了,我必须带人回去,兀林怒此次不受重创,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翻身。”曰曰看向秦涓,双目赤红,似已下定决心。
秦涓也明白若不给兀林怒重创,曰曰此生安危都将受到威胁。
“我知他妒我,一直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却没有想到……他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即便如此那些副将有什么错,都是他阿爹生前的人,指不定他小的时候还抱过他呢!可他呢,罗卜城被围,抓住的说杀就杀了。”
“他能记得谁的好,他没有心的,将来势必将我践踏。”曰曰伸出双手紧握住秦涓的肩膀,“秦狼,你告诉他们我要见宁柏。”
有时候,秦涓看着曰曰,就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当年那个没有人理会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得靠自己去全力以赴,自己若不去争取什么都没有。
曰曰不可能像其他他的堂兄那般,说要什么,就有人给什么,虽然是皇储的身份,有时候却活的连奴才都不如。
曰曰没有办法,草原上,兵力说了算,手上没有兵,就算是汗位继承人,也有被弄死的。
窝阔台汗的嫡子长嫡长孙,死的不是一个,是两个。
大汗的嫡长都能被弄死,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大永王。
秦涓不想曰曰死,毕竟这个人,在过去的岁月,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过他温暖与保护。
他之人生所经历的苦难远大于幸福,但这一份幸福里也有来自曰曰的。
即使年幼时,初见,真的很讨厌曰曰。
那开始正视这个兄弟是什么时候的是,大概是从知道他真心想打听狐狐的安危的时候,大概是知道狐狐也对曰曰不曾真正设防的时候……
或许,伯牙兀·狐狐很早就明白,伊文王世子曰曰,大永王曰曰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曾经曰曰以为是自己一封信挑拨了伯牙兀与乃马真后的关系,其实不然,乃马真氏想动耶律丞相,就会先痛击耶律丞相衣钵传人,她想对付伯牙兀氏计划已久。
曰曰的自责,对看得通透的狐狐来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通了这些,秦涓已心思清明。他看向曰曰,淡淡道:“我去找齐林。”
曰曰红着眼眶,搂抱住秦涓:“秦。”
“说好了,一辈子的兄弟,将来你得道了,记得许我一个愿望。”秦涓哽咽道。
“一百个都可以!秦!哥前半生什么都是错的,后悔的事不计其数!唯做对了一样,就是死缠着你!”曰曰紧紧抱着他。
秦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勾唇笑道:“放开些,叫他们看着成何体统。”
“……”
闻言,曰曰放开了他。
“我会记得你的愿望的。”风雪里,曰曰低声说道。
秦涓身体轻颤着,笑了笑,只怕到时候你不会放我回宋国去。
秦涓没有多说,转身走向他的马儿:“等我回来。”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宁柏都正在秘密安置铁矿,自然是没有向人透露行踪的,只有齐林和齐林的亲信知道宁柏在哪里。
想要见宁柏,除非齐林能带他去,可齐林此人看不起任何人。
“崽种,大人容大永王在此扎营已是顾念旧情了,你还想让大人怎样?想见大人免谈!滚!”齐林抬起脚来就想踹人,秦涓快速躲开了。
“我有话要对宁柏说,你带我去,对大家都有好处。”
齐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我讨厌你们这种喜欢耍心思的人,滚!”
“……”秦涓想这人怎么就这么毛躁,活像一只炸毛的豹子,心平气和说话很难吗?他叹了一口气,往外走。
他翻身上马,却又没有往大永王的方向走,而是往东边走,他这一走立刻有骑兵追了上去。
“狗崽种你回来!”齐林也在后面喊。
宁柏说过时刻跟紧秦涓不让他出营的,准许他来见大永王已是格外开恩了。
秦涓想,若是妃檀在就好了,妃檀一定会帮他的,可是宁柏没有带着妃檀,也对,这里这样恶劣的气候,妃檀的身体适应不了,他还是留在大都好。
秦涓想他见到宁柏了又该怎样说,让宁柏答应派出兵马呢。
他不想想那么多的……
他冒着风雪,骑兵们在后面追他,他宛若没有听到。
他知道那些人总会妥协的。
有本事再一箭射杀了他。
想着,竟然坏意的笑了。即无可奈何,又傻里傻气。
犹如钻进了死胡同的少年,他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罢了。
他不想曰曰死,不想阿奕噶死,不想奴奴秣赫不想沐雅,不想桑巴干,不想大鹰他们死……
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一个平稳的余生不好吗。
罗卜城曾经是他的希望,他期待过的如果回不去宋国了,那里可能会有一个家,他安置一个宅子,十几头羊羔,他和赵淮之以后可以靠着那些羊羔生活。
羊羔们长大了,又有许多新的羊羔出生,年复一年,他的农舍增加,有了许多的羊羔,他有了银子再在罗卜安置一家酒楼,卖炙烤的羊肉,路过的商旅都说他家的好吃,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传到了附近的城池,会有人慕名而来。
可最后,这一点微茫的希冀都要消散了吗。
*
齐林喊了他半天最后叫来了亲信:“你带那崽种去见宁柏!”
丢了人,他吃不了兜着走,不光宁柏会找他的麻烦,扩端王也会。
放任这小子乱跑,还不如让亲信带他去见宁柏,让宁柏来处置。
秦涓毕竟不熟悉山路跑不了多远,亲信很快追了上去。
秦涓意识到自己算计得逞了。
亲信对他说:“齐林大人让我带你去见千户,你跟我来吧。”
不必他说,秦涓自然知道:“您带路吧。”
他们绕了很远,事实上秦涓知道应该不会这么远,毕竟刚才这人带来宁柏的话没有花掉一个时辰。
所以秦涓意识到这人不信他,故意绕了远道。
铁矿也是战略储备,他们不想他记得路。
秦涓跟着那个亲信在一处狭窄的山道处下马,有人牵走了他们的马,他们被人指引着穿过了一条很深很长的洞穴,足足走了一刻钟。
秦涓想这种长隧道要挖出来也得个把月吧。
走过长隧道之后是一处开阔地带,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失色。
无数的炼铁大炉,他数了半天,一眼数不过来……
这是短短一个月内,宁柏弄出来的?
匠人们很忙碌,即便他们到来也只瞄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有序的干活。
秦涓惊叹无比站在这里腿都迈不开了,亲信喊了他一声。
到底是个孩子没见过的东西难免惊奇。
“行了行了别看了,不是要去见宁柏千户吗。”见他这般弄得亲信苦笑不得,“那你还不搞快点。”
秦涓快步跟上,走过这些大火炉,能见到许多营帐,亲信对他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宁柏千户。”
秦涓乖乖站在外面等着,很奇怪外面他来的那段路都在下雪,这里却没有呃。
果真是十里不同天吗?
亲信再出来叫秦涓进去是一刻钟之后。
秦涓深吸一口气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真的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宁柏开口。
他迈着步子进营帐。
只见营帐中只有宁柏一人,连亲信也没有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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