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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了,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从羊年到猴年,这才算是过年。至于那个什么1991年到1992年的那个变化,很多人就是意思意思。不见国家也就才给放假一天嘛。
扫雪回来也快十一点了,李主任就说:“你们都回去过节吧,今天我替小李值白班。”
石主任立即应声站起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老李,今晚我夜班,我晚上早点儿来接你。你好回家吃团圆饭。”
“你不用着急,我家大小子下午两点开始上班的。我家早饭一起吃过饭了。”李主任笑着说石主任。
石主任把脱下来的白大衣又穿上了,他认真地对李主任说:“一早吃饭哪能算作团圆饭。老李,你回家去吃中午饭,好好吃个团圆饭。我家儿子女儿都在家,下午吃也是一样的。小李,你回家去吧。咱们科就你最辛苦了。”
李敏感激地笑笑说:“我不着急,我爸妈最快也要十点才能到这儿。我这时候回去也没饭吃。我先在这儿顶班,等一点钟,看看你们谁吃完午饭了来替换我就可以了。”
陈文强站起来说:“老李你回去吃饭吧,你家今年娶了俩新媳妇,这个团圆饭还是要坐在一起吃的。老石,咱们都回去吃饭,一会儿一点钟我过来替小李。老石你下午五点过来成不?我要去我爸妈那儿吃饭。小李你可以吃完晚饭回来。”
石主任又开始脱白大衣,他嘴里应道:“我四点半之前过来。我家年年的惯例今儿吃两顿饭的。”
片刻的功夫,十二楼的大夫就剩李敏一个人了。好在六十张床位只有不到二十个患者,都集中到几个病室里了,而且还没有重患,差不多属于有护士值班就可以的状态。
对十二楼来说今天还有一个便宜的因素,就是轮到十一楼的大夫值白班,下午这个半天班他们可以不留人。这么商量来商量去的,实际是商量怎么能照顾到李敏,让她回去跟父母亲家人吃上两顿饭呢。
*
等提前回家过节的人都走了,李敏提着盘钥匙和值班的小翟一起,把该锁的门都锁上。然后还把放火通道的楼梯门从十二楼这面插上了。门玻璃上贴了一张纸条:请从电梯间进十二楼。
进出病房的大门也锁上了,一大夫、俩护士,三个女孩子开始在护士办公室里闲扯。没多一会儿呢,小翟带的去年夏天刚入职的护士被患者叫走了,办公室只剩下嗑瓜子的李敏和小翟。
“李大夫,我想求你一件事。”小翟少了平时酷酷的模样,脸上多了些女孩子的羞意。
“什么事儿?我能办到的绝对没问题。”和这些护士处久了,李敏更深刻地认识到三分治疗七分护理的重要意义。
“你帮我问问陈院长呗。”小翟的羞意遮挡不住了,但她咬着下唇坚持说完要求的内容。“你帮我问问路凯文能不能分过来。”
“行啊。一会儿陈院长来接班我就问问。我听说今年要从他们学校要不少人的。他的实习成绩不错,我倒是很愿意他过来和我做同事。能不能分来省院,估计还要看他平时的学习成绩。”
小翟知道李敏说的是实话。路凯文对她说过李敏给他写的实习评语。
“我听他自己叨咕过他在班级一直是前几名的。年级,要是光算他们临床医学专业的话,前四年也会有前三、五十名吧。”
“那差不多啊。不过那个最终的排名要等实习完结后,结业考试的成绩出来,才会有最后的排名。你和他定下关系了?”
小翟抿嘴笑笑,微微点下头。
“可以啊。路凯文绝对是上学期来实习的那些学生里的筐帽。你好眼力。”李敏盛赞小翟,把小翟夸得很不好意思。但她跟着又问道:“他在大学没处女朋友吗?”
小翟摇摇头,反问李敏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医学院的男生一般都很差的。我觉得以路凯文的为人行事,还有你说的学习成绩,不应该没有女孩子喜欢他。当然,我这只是一般的按常理的推测,以医大的男女生为例。”
小翟想了一下说:“医大毕业的女生,从苏主任到刘主任,我不知道医大和医学院的女生到底差别在哪儿,反正我看她们和你,还有严大夫和那个研究生莫大夫,你们和过来实习的女生是不同的。你们身上有股和别的人不一样的劲儿。我说不出来的是哪里,反正是和我们都不一样的。”
李敏咧嘴笑笑不接话,接过小翟递来的苹果吃。看来这小翟也不是话少的人,她早发现小翟是很喜欢和自己聊天的。她说的这种情况,严虹早就总结过了。那套自小因为学习好、各方面都很不错、一直是很骄傲地长大的女孩子,与那些在班级成绩中游的女孩子、勉强考上个三流的本科、到参加工作的时候,气度自然不同的理论,还是别说了。
小翟读的是卫校,这话说给她听——是伤人也是得罪人。
李敏咔嚓咔嚓地啃苹果,这嫁接的红富士没有小艳买的好吃;小翟削苹果皮也马马虎虎,照穆杰和潘志差远了。但不妨碍她拿苹果来堵嘴的。
小翟见李敏不回答自己,就开始磕毛嗑吃。“哎,李大夫,你在大学有喜欢的男生吗?”
“有啊。”
“什么样的?”
李敏咔嚓咔嚓地吃苹果,等小翟快耐不住了,才笑着朝她挤挤眼说:“不告诉你。”
然后她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把自己面前那一堆毛嗑皮也送进垃圾桶。站起来去洗手,好像是自然自语地说:“你可要确定好了,别最后给别人做嫁衣了。”
小翟明白李敏说话的意思,她对着李敏的背影重重地点头。把桌面上剩余的那些毛嗑皮也都划拉到一起,苹果收起来,毛嗑袋子也系好,突然对走进里间办公室准备看书的李敏说:“李大夫,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啊。”
“你看看电话放好没?门诊要是收了患者住院的话,会先打电话到十一楼的。”
小翟扒拉一下电话说:“放得好好地呀。”
“那我去看看。”
*
李敏拿了开病房门的盘钥匙出去。透过玻璃门,她见到好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和女人。这些人使劲地拍打着玻璃门,见到李敏就更激动了。恶狠狠地喊着:“开门,开门。”
李敏被吓住不敢上前开门,跟着出来的小翟拉住她说:“先别开门。今天就只有咱们三个,住院患者里也没有厉害的陪护。”
“你去给保卫处打电话,让他们多来几个人。快。”李敏也挺害怕的,但这时候她得有主意。
小翟听话地转身进办公室了。
那几个人见李敏不过去给他们开门,更加激动了。拍门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受到惊吓的患者家属有出来看发生什么事儿的了。
“李大夫,怎么回事儿?”刚才被叫走的小护士一手提着拔下来的滴流瓶,一手提着个塑料袋回来了。她刚才拔完滴流就在病室里与患者还有家属聊天,听到走廊里的动静赶紧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听见声音出来,就见他们在拍门。他们这么激动,我也不敢去开门。”李敏压抑着自己的胆怯地回答,然后往出来看热闹的这些人里看,希望能找到顶得住外面这几个男女的“厉害”人物。
太失望了!果然都是老弱病残。
哗啦啦,一块高一米余、宽半米多的门玻璃被拍碎了。外面拍玻璃的人戴着棉手套,里面的人站得离门有一段距离,没有人受伤。
“李大夫,这,这,”那小护士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开始磕巴起来。
“你先把东西放好,这用完的输液瓶不能乱放。”
“嗯嗯。盘钥匙给我。”小护士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给李敏。满满一袋子的苹果和花生。“2病室的患者给的。”
李敏接过塑料袋,把盘钥匙递给小护士。门玻璃坏了以后,那些人愣怔了一下,接着就更激动了,戴着棉手套的人开始往下摘残留在门框上碎玻璃。他居然想从坏了玻璃的那半扇门往里钻。
李敏拽住想往处置室去的小护士往办公室走,与出来的小翟面对面撞上。
“进去。插门。”本能的反应,让李敏想躲起来。
三个女孩子都怕极了。
“我给保卫处打电话了,他们说马上来。”小翟应声把门反锁。
“李大夫,翟姐,这门反锁也不成啊。门玻璃打坏了,伸手就进来打开门了。”小护士提着滴流瓶跺脚。
“把衣柜移动来。这门是朝里开的。”李敏往办公桌上放塑料袋。
“不用移衣柜,这上面有门鼻。快把抽屉上的锁头拿过来。”小翟喊:“李大夫你搬个凳子过来,门鼻在上头的。”
李敏顾不得看门鼻在哪儿,立即进里间办公室搬了椅子出来。小翟穿着鞋子踩上去,把锁头锁在门顶上。
“我的天啊。怎么在那儿会有门鼻?”不光小护士吃惊,李敏也诧异极了。
“吕姐让她家姐夫给整的。说这样咱们晚上值班能睡得安稳,不用担心会从外面打开门了。”
她们这面才弄好,外面的那几个人还真就钻进病房里来了。咣咣的踹门声之后,外面急起来的男人如法炮制了护士办公室的门——戴手套的男人打碎了办公室的门玻璃。
这回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弄碎门玻璃的人,手背被扎了。
污言秽语立即一股脑地从那人的嘴里,像是排污渠决堤般地倾泻出来。那人发狂了一般地使劲踹门,木门在他的脚下直呼扇。
这要是没有在上面把门锁好了,这门早就被踹开了。也幸亏上面的门鼻是不锈钢的。这木门也是实打实的硬木,才没有被踹零碎了。
三个女孩子吓得直往后退,一直退到窗边的暖气片那儿,退无可退了……李敏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惊恐,上牙磕下牙地对小翟说:“再打电话。给派出所打电话。让警察赶紧来。晚了咱仨就没命了。”
小翟颤巍巍地去拨电话,声音抖得说不完全。
李敏抢过电话,颤抖的声音快速得如机枪扫射,连换气都忘了就说了一大串。
“喂,我是省院外科十二楼,有几个人砸碎了走廊的门玻璃,钻进病房来了。又打碎了办公室的门玻璃要进来,科里就我们三个女的,你们赶紧派人来啊。那些人很凶的,晚了我们就没命啦。”
电话那头的人有点儿懵,重复了一遍确认:“外科十二楼?”
“是。”
“几个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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