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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志见她回来就说:“你睡会儿去吧。小艳刚才把两个热水袋都给你灌好了,被窝肯定热乎乎的。”
“好啊,我漱了口就睡。”
小艳照顾严虹很仔细很认真,潘志觉得自己就是不上班、亲力亲为也做不到小艳这么仔细、妥帖。他每每这么说,小艳就笑着说不仅是姨姥姥教了、那几本孕婴大全里都有写的。
潘志见严虹和李敏聊天之后心情不错,就问她道:“和李敏说什么去了?”
“说点儿闲事,就是莫名要买小凤那房子的事儿。”
“冷小凤急着用钱?”
“给他爸妈买楼房。”
潘志觉得很不可理解。“她家不是四兄妹吗?她不会三千块钱都没有吧。她们家那地方,买个不带装修的、二室一厅的清水楼房,最多也就一万块钱的。”
“她爸妈想买三室一厅的。”严虹含着满嘴的泡沫,说得含糊了,但潘志听得明白。
但他以为自己听差了,所以不敢置信地重复着问了一遍:“三室一厅?”得到严虹肯定的点头,他吃惊地问:“没钱还要买三室一厅?”
“谁知道她爸妈怎么想的。她昨晚为卖房子的事儿找敏敏商量,敏敏劝她多想想唐书记,想想省院的宿舍楼,还没有外单位的人来住。敏敏还提醒她万一莫名明年不来省院工作呢。她不好卖房子就转过来跟我借钱。”严虹漱漱口,含含糊糊地说。
潘志听严虹叨咕过唐书记去年找冷小凤谈话、让她把房子让给其他同志的事儿。当时潘志还自嘲般地“骄傲”宣称:自己是倒插门的女婿,不花钱就可以住在媳妇买的房子里。
为此,严虹绝不在家提房子的事儿。还与李敏等人说好,不让她们在潘志跟前提。现在冷小凤卖房子……
潘志觉得冷小凤的思维不对头。
但是自家的钱——
“你不是把钱都拿去跟李敏合买债券了吗?”
*
严虹和李敏的买债券之举,让潘志感慨了很久。真是越有钱就越有。这要是有个一百万,一年光利息就有15万了。横着吃竖着花,怎么用都够了。
这话曾经惹的严虹笑了很久。
“咱们仨加起来算是工作十年了,才凑够了一份十万块。一百万得多久?太遥远了。”
“十年够不够?我今年赚得可比以前多很多了。”
“以后有孩子了,孩子开销还大呢。能不动用攒下的这笔钱都念佛了。”
潘志想起柴主任给孩子买钢琴就用了六千多,还有看不到尽头的钢琴学费,忍不住懊恼:“去年夏天我不该那么花钱。”
“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再说去年夏天买的东西都是过日子要用的,咱倆再省也省不出来多少。”严虹当时这么劝他。
*
如今严虹见潘志问起债券,她把漱口水吐掉说:“是啊,都拿去买债券了。我刚才和敏敏说了,咱们这时候取出来就要全额按活期储蓄算,然后再想买到15%的就难了。现在最多是10%的,咱们在银行里又不认识什么接洽的人,很少能遇上内部认购有余额的情况。
五年下来咱们亏了多少?净少了3万块的利息。然后还不知道小凤什么时候能还钱。”
从跟银行主任关系熟悉了,严虹和李敏对怎么存钱是非常上心的。之前有个17%的一年期小额建设券没买到,俩人懊悔了很长时间。这次也是因为银行要以十万元为一个认购户且是五年期的,才有了她们购买的份儿。
要是敞开了在柜台散卖,早就抢光了。
“范主任很有钱啊,让冷小凤跟范主任借点儿或者要点儿不就得了。”潘志不以为然地说。
“如果你嫂子或者弟妹,要是为娘家盖房子跟你妈妈借钱、要钱,你妈妈会借不?会给不?”严虹搂着潘志的腰,脑袋闷在他后背上,用额头推着他往卧室走。
潘志握住严虹的双手,带着她慢慢往屋里挪步。
“我妈攒的那点儿钱,怎么能跟范主任比。我听那些医院代表说,现在新品种想进省医,门槛费就是两万到五万不等,看品种了。医大附院那边更高呢。”
“再高的门槛费,范主任也不敢自己全收了。我听说前年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是因为她把钱交代的清楚,一笔笔的都给了财务。上面给咱们的工资拨款不是全额的,那ct、磁共振、还有这两栋住院楼,这些大笔的支出全都有那个钱的影子呢。”
严虹说的这个潘志知道。他拍拍严虹的手说:“范主任要是百分百把钱上缴了,她就没钱给冷小凤买那么多东西了。当大家伙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爱多少多少吧,咱倆就挣点儿安心的小钱儿,也省得被找去谈话。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是咱们能过得了的。”
潘志很认同严虹这样的想法,他笑着帮严虹把被角掖好,屋里也都弄妥当了,然后轻轻关了卧室的门,坐去餐桌边上看书。
出了校门多年,他早就没了午睡的习惯了。
*
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严虹说的小钱儿,与他来省院之前比,也是他做梦没想到、没想过的“大钱儿”了。所以,徐强提出的新合作方案,他是立即就在酒桌上予以否决了。尽管那个跟着徐强一起来的、那个什么派头很大的朱七哥,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不满意就不满意吧。他潘志只想好好做个小大夫,到时候领工资、领奖金,多做几个手术、多拿下一点儿高难的术式、多赚点儿外快,辛苦是辛苦,但是安全。
他潘志是想过得好,是想多赚钱……可要是为了钱,让他潘志冒风险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安非他命,当他潘志的五年大学是白读的、还是六年外科大夫是白当的啊!为着这个,他出了饭店门差点儿就和徐强当场翻脸。所以才有前些天徐强再度请他单独吃饭、赔礼道歉之事儿。
潘志看在校友的份上,在徐强再度请他吃饭时,好好地劝了徐强一回。钱要挣,但是不能踩过界。过界了就回不来了。那个什么朱七哥,徐强还说他会兜着?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出了事儿还不得全推到徐强身上、全推到自己身上?
他直言不讳地对徐强说:“再有几个月我儿子就出生了。我和严虹虽然赚得不多,但在省城也比一般人活得好多了。我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民,违法的事儿我是一点儿也不敢沾的。徐师弟,你现在也挣够买房子的钱了,赶紧预备今年年底考博吧。”
徐强却很为难地说:“我答应人家了,也不好食言的。”
“你现在食言总好过以后坐牢。徐师弟,你说的这药我是不敢沾手的。一旦事发,我百分百是做不成大夫了。”
“那个朱七哥,很有背景的。他说万一有什么,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他能扛下来?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儿,去特区赚钱好不好?我上回听一个患者家属说,在深圳特区和海南,拿着土地的批文,一转手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不是好过干这仨瓜俩枣的犯法事儿!”
“我也听说这事儿了。是应该去南方看看。可去之前也得有本钱啊。”徐强赞同地点头。
潘志说这话本是为了让徐强有个推诿那朱七哥的借口,却不想徐强这样回答自己。他看着几个月前还一幅文质彬彬的、学生模样的徐强,如今在他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当初的那种学生气质了。
他这人,他这人为钱失去理智了!
潘志暗暗为徐强惋惜。但最后架不住这几个月从徐强手里得到的好处,便给徐强另出了一个主意。
“你也在临床实习过,知道那些药品管制的规定,你在咱们临床这些小大夫们身上使劲没用。不仅是我,任何人都不敢背着主任、护士长整这个。嗯,也背不过他们的。
你做了这么久的医药代表了,也知道咱们省院的进药途径,大部分药都是通过医药公司的。那朱七哥家里不是有路子嘛,他干脆整个医药公司算了。有国家批文,他的所有销售行为就合法了,不是很好?”
徐强请潘志吃饭不是为了什么主意,只是为了不失去潘志这个在普外科越来越重要的目标医生。如今见潘志给他出的这个主意,竟然比自己挨家医院、跑药剂科还好,对那个惹不起的朱七哥也能交代过去了,立即心花怒放,连连给潘志斟酒,口称师兄感谢不已。
“你要真想谢我,也就别倒酒给我了。喝多了酒,以后会手抖。我可是要靠手吃饭的。”潘志与徐强开玩笑。
徐强他达到目的了,便顺着潘志的意思,不再勉强潘志喝酒。开始和潘志东拉西扯,突然很认真地问起李敏的喜好。
“这个我可不清楚。”潘志后来反复猜测过穆杰与自己不近乎的原因,可能就有自己从严虹那儿知道了李敏饮食偏好的原因。
同一个坑不能栽两回。
“师兄帮我问问你家严师妹,好不好?”
“不好。这事儿我可不敢问。”
潘志笑得神秘莫测,让徐强自诩能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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