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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归云被丢进了一个棚子,棚子挡不住风雪,就如同摇摇欲坠的火焰。烈风把她的嘴唇刮破,喉咙沙哑,没有水喝,也没有饭吃。瞿归云只隔着那即将风化的破布,望向无边无际的星空,此刻的夜晚毫无光芒,暗淡如死。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索米勒家几天,只知道白天的时间渐短,她的衣服也已经不再御寒。且骏农比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他们处于被迫封闭的状态,没有文明与他们向前发展,他们在底层,又不屑于任何高于他们的文明。
他们没有水,没有希望,只有茫茫大漠,还有头顶太阳。
抬头没有神明,低头毫无生机。
瞿归云知道,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是骏农王,乌木骏泉明。
但这也毫无用处。她身处险境,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夜雨如幕布一样撒了下来,瞿归云疲惫的躺在杂草上,听着外面的人在雨中欢呼。那是近乎高潮一样的兴奋,散发着兽欲与纯真的快乐,回归原始一般的真挚。
在可笑里,却又那么讽刺。
因为落后,遗留给他们了落后的喜悦。而这落后的喜悦,却是先进的陆上之人难以享受的。
因为陆上人的喜悦,更倾向于欲望,一种永无止境的欲望。对金钱,肉欲,权利,和可以毫不畏惧的施展恶意的欲望。
瞿归云在静谧无比的棚子里,不由的勾了勾嘴唇,她这个所谓的陆上人,如今恐怕要横尸他乡了,死在这其他陆上人都不愿死的地方。
但于她却无所谓。在这,她只是一个人质,一个过客,甚至是他们的盘中餐。这是不可争论的事实,大地绵延,何处又能是她的安身之所?而沧元都,或者另阳与骏农,不过是脚步长远,并无高低。
何处都不是她的家,何处便都是她的冢。
门帘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毡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脸蛋很红,眼睛很亮,头发盘的乱糟糟的,手里端着一碗东西,慢慢靠近瞿归云。
瞿归云睁开眼睛,看着她:“这是什么?”她的嗓子干涩到几乎无法发声,扁哑嘲哳又伴随着刺痛。
“一点青稞面。”
瞿归云看着碗里的东西,觉着凭她如今的嗓子眼,怕是咽不下这东西,也就拒绝了。
女子看了看瞿归云被绑着的双手,以为她拒绝是因为无法自己吃,就然后准备喂她时,突然听到瞿归云发问:“你陆上的官话说的很好。”
“我是陆上人。”
“你是陆上的?”瞿归云有些惊讶。冥冥之中,她似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根稻草。
“对,小时候阿娘被抓来做奴婢,我也被绑来了。”女子平平淡淡的语气,宛若在试图浇灭瞿归云心中,燃起的希冀。
瞿归云皱皱眉,问:“没想过离开吗?”
“没有。因为根本逃不走。”说完,她就起身准备离开了。但在走出棚子之前,她告诉瞿归云说,她叫伍蔷。
瞿归云没有抓住这根稻草,因为伍蔷从不给她机会。三天里,她每每送来吃食,都不会再跟瞿归云说话,偶尔会给瞿归云一点水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能不能放我走?”瞿归云看着伍蔷的背影:“你和我一起离开,以后你就不用做奴婢了。”
伍蔷低低头,然后转身来到瞿归云身边,忙碌的开始帮她解开绳子:“我可以放你走。但是我还是会回来告诉王,说我放走了你……”
瞿归云对她的举动以及话语感到很震惊。
“并且交代清楚你逃向那个方向。你一定还会被抓回来。”她抬头看了瞿归云一眼,然后继续说:“前者是因为我与你都是陆上人,我很清楚你今后的险境,我在给你我的同情心。后者是因为,我想让骏农有水。”
瞿归云看着绳子落地,却没有逃走的意思:“你会死的。”
“我知道。”伍蔷满脸不见神色,淡漠暗淡,无光无彩。
她回答时,就宛若这个死亡与她毫无干系,可她说想让骏农有水时,她就类似起死回生的野花一样,蓬勃万千。
瞿归云没有逃,她倚着身后杂草堆着的梁柱,绝望的等待着死亡。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御政殿门前,她抬起头,是几十阶石阶,低下头,也是几十阶石阶。
周隐自上往下走来,宫殿,天空,乌云,全在他的身后,宛若都是朝后去的,只有他在向前。
“你怎么来了?”
瞿归云看着周隐,说不出来话,泪水却似泉水般流。
“陛下问我,想不想当皇帝。”
瞿归云看着周隐移开的眼神,问:“你怎么说?”
就见周隐转过身,对着下面那几十阶石阶:“我不想。”
瞿归云看着周隐侧过的目光,那样的远,那样的愁。他的头发如丝线一般在空中飞扬,却越来越远,他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远。直到一根掷箭,从远处突然飞了过来,穿过周隐的身体后,牢牢的扎在石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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