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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站在殿前,看着那一片明亮和黑暗的交映处。
“你还要走吗?”周耽看着周隐。
周隐没有说话,他一直凝望着里面。
就看到周立站在那里,颤抖着身躯,愤怒与悲痛一同笼罩着他。
“你究竟为什么这样,那是你的亲女儿!”
“是寡人让她做这样的事的吗?是她自己,放低姿态没有规矩,去招惹那个柴寒楼!柴寒楼是罪人,她没有原则,被冲昏了脑袋!”周器恼怒的伸手指了指屋顶,却没人不明白这手势的意义。
周立红着眼眶,无数根红色蚕丝,在他眼球上缠绕着凌乱的图案:“那就要把她逼进绝境吗?父王!”周立往前走了一步,喊道:“那是阿如啊阿如!”
“没有别的可说的,她死了!”
“是父王害死的啊!”
“放肆!”周器朝周立狂吼着。那是一头发怒的老狮子,张牙舞爪的尖牙和凶狠的面孔,穿过苍老的枯瘪岁月,像是一把剑一样飞到周立面前。
“寡人让谁死,谁就要死,还有害死一说?她既然要跳崖,那就是她的命!”
周立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道:“这就是王?”
他垂着两根像是枯树枝条的胳膊:“这就是独尊的好处吗?”
“对!说一不二,无人能够反抗!”周器像发疯了一样,他的眼圈发着紫色,那是如同噩梦一样可怕的颜色,他像是个魔鬼一般,朝周立绽放出自地狱的熊熊烈火,足够燃烧整个宫殿,也能把他焚烧成一把灰,像柴寒楼那样,一阵风走,一颗尘都不剩下。
“无论是什么人,挑战权威,痴傻愚昧,便没有好下场!这里是南恒,这里是平荒,不是七星,更不是魅族!想要让寡人屈服,便是痴心妄想!敢要无视肩膀,便是与千万人作对!”他振臂一吼,双手对着屋顶,像是要把骞阳殿举起来,要把整个天给抬起来。
周隐听到天空上的云朵互相摩擦着,堆挤着,擦出电光,撞出雷声。
那是极其闷的一声雷。如同躲在被子里大吼,被堵上嘴后,在雨中大哭。
“是啊,没人会这样做。可阿如,十几年来,她安安分分做人,难道犯一次错,就不能被原谅吗?”周立看着周器。
“再多的安分,都不容一步的岔路。人心不容差错,身为王族,更是吹毛求疵。”周器沉下气来,然后看着周立,伸手指了指他,道:“寡人把希望抱在你身上,看着你,照顾你,可你呢?这样的不争气!就是你那夫人,还知道为你筹谋,你呢?不思进取,花天酒地!在这里和寡人摆苦相!你要是真的觉得周如死的亏,不如问问你自己吧!你又做过什么!谣言四起已经不是一时了!你又在哪儿啊圣人!”他讽骂完周立,摊手抖了抖袖子,然后又“哼”了一声,站直身子,低眸看着周立:“寡人是看出来了,这么些年的心血也是白费了。没人制衡的住周隐,能让南恒站起身的,也不是你。”
周膝听到周器声音沙哑的说完这番话,不知怎么的,踉跄了一步,他的太阳穴处流来了一颗汗珠。
周器甩袖离开了。只剩周膝看着周立怅惘的站在那,那双神色不明的眼睛里流出来了两滴泪。
周如会死,他周立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无所谓自己的今后,因为如今他被拦在了一道坎前。
周如会死,他作为失声的一员,也是一根向着她的长矛。
“如郡主会去世,与其说别人把她逼到崖边,不如说,从她爬上那座山开始,就给自己抛了个坑,一点一点给自己埋呢……并非错无法原谅。而是沿着正道走着,歪了一点,都是歧途。郡主罪不至死,但她自己却饶不过自己。谣言是个可怕的东西,一点就着。
这勾结罪臣、闯宫门是一辈子的脏水,柴寒楼是国公的刺,她碰了,便错了。
或许,在郡主要这样做的时候,就想到了未来,终有有朝一日。说郡主没有想要救柴寒楼的想法,是假的。
那就是一张干净的纸,一点墨,就脏了。”
周膝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就因为,触碰了王威吗?”周立抬头,看向周膝苍老的背影。
周膝笑笑,回头看向周立:“王威是为王的利刃,那是为王能压制万人必须备有的。有一个人犯上,不狠狠的治,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国啊,不能乱,便要踩死所有带毒刺的蚂蚁。”
“可阿如……”
“包括别人说的,那些想要攻击的蚂蚁。”
周隐站在门口,他听不见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只听见了一句话:让他屈服是痴心妄想,无视肩膀,便是和平荒上的千千万万人作对。
他扭头看了一眼霜音的腰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让她的腰肢看起来那样纤细诱人,若不想那里面会裹着很多把剑,那绝对是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
原来什么地方都有好有坏。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好有坏。
那又该怎么办呢?正因为如此,才要安安心心在这片再愤怒也要生活下去的大地上过日子。它多姿多彩,无理蛮横,温暖朴实。
比起南江,他还是喜欢平荒大地。南江人像一个个蚕蛹,平荒人起码破茧而出了。因为自私自利又无私付出的平荒人,所以这里让他更爱。
但现在,人们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园拿起了刀剑,在阻止战争的同时,他们也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
不为什么,只因这里是家乡。这也是他更爱平荒的原因。
他又要做什么呢?
他看了看腰上的两个月牙玉,他会梦到柴寒楼的对吧?一定会见到。
好久没有这样期待夜晚了。
周隐要走了。他没有一丝的留恋,却又期待下一次的归来。不管下一次回来后,又有什么噩耗或者好消息。
周隐回到沧海镇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因为瞿归云他们走的很早,所以现今可能已经走出沧海镇很远了。
他们不确定瞿归云的位置,就只好驾着快马前行。
“周隐,你能不能说句话?这都一路了。”霜音不满的看着周隐。她其实心里很担心,周隐不是个闷葫芦,不是闷葫芦的葫芦把自己闷着,只会把自己闷坏。
周隐歪歪头,依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周隐这个样子,文息也叹了口气,然后说:“不想说话,不如跑跑快马,吹吹风。”
文息刚刚说完,周隐就踢了一下马肚子,像风一样跑远了。
霜音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听到旁边的文息说话:“他可能想见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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