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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陈迦南中午关了店门,回家吃饭。
菜园子被收拾的很整齐,红砖铺成的小路已经清扫干净。厨房的窗帘被风吹起,房间的门轻轻闭着,屋檐上有小鸟在叫。
她一个人,做了碗简单的鸡蛋羹。
电话适宜响起,来自沈适:“还在书店?”
“回家了。”她说。
沈适停顿了一秒,道:“你要不要来城隍庙转转,这边搭了个台子唱大戏,挺热闹。”
陈迦南喝了一口鸡蛋羹,看着院子里有风划过树梢,周围静寂的只有他的声音,缓慢,温和。
不见她说话,沈适试探道:“我去接你?”
他话音刚落,邻居家的阿婆隔着墙喊她,扬着嗓子用岭南的方言说,迦南过来一趟,阿婆给你弄了点搅团糊糊。
陈迦南仰脖,对着墙大声:“哎,来了。”
她说完,听见沈适笑了。
“你和外婆看吧,她最喜欢看戏了。”陈迦南说,“一会儿要是有时间,我自己过去找你们。”
沈适“嗯”了一声:“搅团糊糊是什么?”
没想到他问这个,陈迦南还是耐心解释道:“阿婆是北方人,这个好像是北方菜,就是用面粉熬的糊状面团,浇点汁儿,放点辣椒油,味道还不错。”
“你会做吗?”他问。
陈迦南:“……不会。”
沈适:“嗯。”
陈迦南:“你想尝吗?我给你留点儿,晚上回来吃,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习惯。”
沈适听着笑了:“会习惯的。”
“那我不说了,阿婆喊我呢。”陈迦南一边往外小跑一边道。
沈适:“嗯,慢点走。”
14.
陈迦南到城隍庙是下午一点,人还是很多。大家都挤在戏台前的长凳上坐着面,里一圈外一圈,大都是老人带小孩。
她本来想打电话给他,又不想打了。
陈迦南站在人群外面,看着这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忽然有些感慨,谁又知道多年后,那个叱咤京阳的男人有一天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待在这个小地方。
她仰头找,一眼就看见他。
他穿着休闲外套,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坐在外婆身边,身体微微侧着,好像还在和外婆说话。
陈迦南看的认真,站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她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见未接来电的时候,下意识抬头,沈适站在那儿,朝着她的方向。
她接起,听见他说:“我看见你了。”
陈迦南:“我也看见你了。”
沈适笑:“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陈迦南一边往过走,一边看着他,说,“你看好外婆,我从旁边绕进去。”
“旁边不好走,直接从戏台前边过来。”他说。
陈迦南目光朝着戏台望了一眼,找了个缝往过穿,她隔着人群看见外婆拉着他的袖子,他俯下身,指着戏台上的人说了句什么,外婆笑的拍手。
电话还通着,他随即抬头。
戏台上在唱《玉堂春》,唱腔婉转,字正腔圆,苏三和王公子凄惨离别,台上哭,台下忽然一片寂静。
两个人目光对视,他笑着朝她摇手。
陈迦南定了定神,穿过人群朝他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念“城隍爷保佑”。
15.
看完戏人群散去,外婆还是不肯走。
岭南的天气多变,刚刚还大太阳,忽然就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外婆挺直背看着戏台,就是不动。
陈迦南哄了半天,问外婆:“这出戏叫什么您知道吗?”
外婆面容慈祥,看着落幕的戏台慢慢说:“你这孩子,别以为我真糊涂了,这出戏叫《玉堂春》,你妈小时候还学过。”
“您教的?”
外婆不说话。
陈迦南看向沈适,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用手势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远方某处,过去了一趟。
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包烟。
沈适在外婆面前晃了晃,老太太蹭的眼睛都瞪直了,像小孩看见好吃好玩一样,眼巴巴瞧着沈适:“阿诗玛?”
“那我们回家?”沈适弯腰,轻道。
外婆一股脑点头,拉着沈适的袖子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陈迦南,目光清明:“你外公教的。”
16.
后来外婆就病重了,有一天清醒过。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上,外婆刚睁开眼,就把陈迦南喊进屋里,对她说起晚上做过的一个梦。
“好些年前了,还是这个院子,你妈就在那棵柿子树旁边玩,我在做饭,家里过的拮据,你外公啊,用挖煤挣的钱买了一双红色的凉鞋,怕自己手弄脏了,就用手帕包着,塞在怀里连夜走了几十里地赶回来,你妈看着那鞋,高兴坏了。”
陈迦南蹲坐在外婆床边,静静听着。
“那天你外公高兴,挣了点钱,我们可以过个好年,他多喝了几杯,教你妈唱了一首《玉堂春》。”
外婆说的很慢,目光遥远。
陈迦南轻声问:“还梦见什么了?”
“都忘了,好像是你外公第一次病危,你妈给他就唱的是这出戏,那时候你妈刚结婚,唱完第二天,你外公醒了,你妈就怀孕了。”
“这么巧啊?”
外婆缓慢笑了:“你外公说,你是他的宝贝。”
外婆说着说着,就困了,倒下又睡了。
陈迦南给外婆掖了掖被子,像小时候外婆哄她睡觉一样,拍着外婆的背,一下一下,哼着小调,一遍又一遍。
很久以后想起,这出戏是真好。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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