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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醒来时,便见阿妙正倚坐在她床头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忽而倒了下去,便迷糊地睁开眼。

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娘子醒了,我这就去将您的药端来。医师说您是受了寒,又心思郁结,可得好生调养着。”

阿妙眉开眼笑,将她扶到软枕上,又去将温着的药汤端了过来。

一个雪白的毛团也从床尾跳了过来,乖巧地依偎在她手边,轻轻喵呜两声,像是在说你终于醒了。

陆菀皱着眉,将又苦又酸的汤药咽了下去。

“我睡了多久了?”

“这会都三更天了,您昏睡了两日呢。”

阿妙将床头木几上的两盒蜜饯都捧了来,“一盒是郎主送来的,一盒是谢郎君送来的,都说要是您醒来定是怕喝药苦,教您含上一枚好甜甜嘴。”

两日了……

陆菀心不在焉地往盒里望去,当即就乐了。

说是两盒,里面装的蜜饯可都是一模一样,都是素日她喜欢的那几样。

阿妙这几日忙着照顾自家娘子,倒也没拆开来看,这会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家郎主知晓娘子的口味不稀奇,谢郎君倒是有心了。

她道,“想来是谢郎君将您素日喜欢的都打听得清楚呢。”

陆菀弯起了唇,随意拈起一枚红透晶莹的蜜煎樱桃含入口中,忽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

她先问了问周夫人,听到阿妙说她安然无恙,只是需要些时间调养,才微微松气。

她侧目便望见桌上的十数支灯烛,正摇曳着,将屋内照得通明。

“倒是我拖累阿娘,害她担忧了。”

“这会儿都三更了,我醒的消息明日一早再让人去禀,你这几日一定也熬了许久,先去歇着吧,另叫个婢女来守着便是。”

阿妙欲言又止。

恰好在这时,外间进来个婢女,低眉顺目地禀告说谢瑜来了。

来的这么快?

陆菀狐疑地望向阿妙,对方马上就招了:“是谢郎君说娘子若是醒了,一定要立即打发人去回他。”

她挑了挑眉,示意阿妙去将人迎进来。

大半夜的,来都来了,她也不能把这人赶走。

陆菀下意识地抚上发丝,虽是散乱,倒也没有糅成一团,她想从枕下将靶镜摸出来,照照自己此时的脸色,又觉得有些刻意。

被雨淋得狼狈的模样谢瑜都见过了,这会儿还能更嫌弃她不成。

陆菀牵起了唇角,心里有什么说不清的欢喜在悄悄升起。

葱白的手指在枕下踟蹰一会,还是将靶镜摸了出来。小巧通透的镜面只一晃,便又被藏回枕下。

不知内室里的小娘子正在纠结,谢瑜却是在屏风前顿住了脚步。

他原本是一直陪在陆菀身边的。

半途却改了主意,只叫人留意着去通知他。

不止是因为事务繁冗,更是怕她醒来时,见到自己会露出惊慌的神情。

她在梦中似是怕极了自己。

毕竟自己此回的手段太过血腥,竟是当着她的面斩杀一人。

谢瑜慢慢收起唇边得知陆菀醒来的笑意,眸色变得深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一瞬,便又恢复成素日的温和模样。

他一向冷心冷情,如今有了挂碍,倒像是有了软肋。

担忧她不喜,怕她伤心,更不想让她如其他人一般畏惧自己。

他抿直了唇角,也不知是何时,比起费尽心思地得到她,更想让陆菀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留在他身旁。

进了内室,一眼便见着倚坐在床榻的女郎,乌发垂肩,腮上泛着睡足了的粉晕,娇娇俏俏的,正一目不错地望着他。

“外间可是落雨了?”陆菀望着他,开口问道。

谢瑜不意她会先问起这般小事,便走到她榻前落座,语气温和,没有一丝不耐。

“午后便落了雨,只晚间歇了半晌,我来时,见得路上的水迹还未干。”

“阿菀如何问起这些?”

他拉住陆菀的手,又往她额上探去,想试试热度。

陆菀忍不住笑,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瑜郎身上,可是带了不少雨水的潮意。”

谢瑜垂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才发觉自己来得匆忙,青色衣袍下摆有圈浅浅的湿痕。

“连雨水打湿了衣衫也不曾发觉,又在外间站了半晌,瑜郎说说,你方才在琢磨什么?”

她眨着眼,故作天真的模样,却是借着袖袍的遮掩在轻挠他的手心。

虽是不知他在想什么,陆菀却直觉与自己相关,忍不住想逗逗他。

谢瑜握住了在自己掌心作乱的根源,干燥温热的手指与之细细摩挲着,忽而不经意地问道。

“这两日阿菀可是做了什么梦?”

陆菀一怔,就听见他语气平和道,“我陪着你时,便做了一梦,梦见你惧怕我,让我不要靠近你。”

他说的平静,可袖袍里的另一只手却渐渐收紧发白。

还有这事?

她蹙着眉回忆,可这两日睡得昏沉,这会儿都不觉得如何清醒,哪里会记得做过什么梦。

谢瑜也没有追问,抬起她的手,仔细将包裹住手心伤痕的布条又系牢了些。

语气低低的,“手心可还疼?”

陆菀这才注意到,自己被瓷片划伤的手上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眸中一亮,刻意笑着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语气笃定。

“我猜,这一定是瑜郎给我包扎的。”

她记得谢瑜最是喜欢系蝴蝶结。

送她的物件上总是有他亲手打上的结,前些时日去他那消磨时间,也总能看见各式的卷轴上都打了同样的结。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难不成是跟自己学的,她翘起唇角。

谢瑜也想起那些,别过了眼没有回答,玉白的耳尖却微微发红。

却也情知她是在转移话题。

手心被划了那么深的伤口,定是她紧紧攥着什么锐利之物才会造成,罪魁祸首,除了沈池不作第二人想。

被掳走的两日,她一定受尽了苦楚。

谢瑜眸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沈池虽是脱逃,我却已经将他手下之人尽数除去,想来很快便能抓住他。届时,便会与他算算这些时日的总账。”

这是要替她出气的意思。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他今日又反常地不曾靠近。

陆菀抿了下唇,挪到他身边,主动地揽住他。

还以为他是心疼自己手上的伤口,自责懊恼,便轻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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