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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路公交车靠站,郑照浑身只剩下一块钱。
“帅哥,要专家号吗?肿瘤内科和神经内科都有。”穿着夹克的黄牛从到郑照身边低声问道。
郑照有些无奈,“要不起。”
s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的人络绎不绝,无数从外地来的病患将人生最后的希望押在这里,他们手捧着买命钱进入此门只求活命。神经内科是三院的王牌科室,不光本省的患者认它,还有新疆西藏的患者不远万里慕名求诊。
医生护士忙得不可开交,导诊台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郑照便直接上楼去往神经内科,电话里面说牛香兰可能是脑血栓,等待进一步确诊。
天色渐晚,郑照等到了核磁共振的结果。
“不用太担心了,脑血栓算是最常见的缺血性脑血管病,你母亲出于急性期,需要溶栓治疗,包括各种检查用药的话,费用大概要在1万左右,有保险吗?”医生看向郑照,医院上演的从来都是人间百态,这对母子一看家境就很不好。
郑照摇头说道,“没有。”牛香兰干活从来不要五险一金,只想拿到手的钱更多。
医生道:“两个小时内进行溶栓治疗效果最好,你母亲的情况严重,还需要做手术,以免加重脑栓塞的症状。”
郑照看向躺在病床的老人,她真的很老了,头发花白,皮肤松弛,脸上手背上都布满了老年斑。在原身的记忆中,她不算是个好母亲,也不算是是个坏母亲,尽管两人相依为命,但关系并不亲近。
上小学的时候,原身还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一次学校要交书本费,班主任为了让学生们都记住这件事情,便在讲台上说到,谁没带钱就别来上学了。如果年龄稍大些,他就会知道这句话是吓唬人的,可刚满七岁的小孩子当真了。原身听话的把这件事记在手上,晚上回去问牛香兰要钱。牛香兰告诉他晚两天,可是原身哭着喊着不敢去上学,怕被老师赶出来。
牛香兰见此对原身说道,那他以后就不用去上学了。原身听了又真的以为自己不能上学了,躲在家里伤心的哭。两天后,牛香兰把钱给原身,原身拿着钱去了学校。老师收了钱没当回事,同学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原身却不再是那乖乖听话的人了。
但是假如牛香兰当时能拿得出那二百块钱来,会不给原身吗?
汹涌而来的记忆退潮,郑照叹气,能怎么办呢?至少不能让一个人等死。
他问道:“可以先进行治疗吗?钱明天我就会送来。”
医生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头也不抬的说道:“五万以下我有权签字,但你现在至少要先交上一部分。”
这个条件着实很好,但是他现在拿不出这一部分。此时此刻,郑照无比清醒的认知到,为何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蝇营狗苟的被名利牵着走。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是因为人弄不清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是因为活着本身。
生存和繁衍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所有人都是基因的奴隶,肉身会衰败,基因却将永存不朽。
医生转身走出门,郑照坐在床头看着牛香兰。
她为什么会发疯似的想要一个儿子?因为她怕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无人照顾,只能活活等死。医院不会把人赶出去,但是也不会拼尽全力去救她,挂水熬着,消极治疗到不行的那一天。
郑照拿起手机,打给牛香兰将近二十年未曾再见的丈夫,电话里传来连续而短促的嘟嘟声。一次两次三次,郑照放下电话,他早就已经把她拉进黑名单了。
“你好,请问牛香兰是在这件病房吗?”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似乎是一个男人在询问护士。
“是在这里。”护士回答道。
郑照抬眼看向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站在原地扫视着病房,看到郑照时愣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把果篮放到了牛香兰旁边的桌子上。
“你就是牛姨的儿子吧,她在公司总提起你。”男人说着就从商务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是陈启辉,明天娱乐的老板。牛姨在我们公司做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伤心,这是两千块钱,算是我们的心意。另外我个人又加了一千块,希望你能收下。”
“多谢,真的感谢。”郑照没有推辞,直接从陈启辉手里接过了信封,但也没有提一万块钱的事情。
一万块钱对一些人来说天文数字,对另一些人是随手的花销,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笔钱尽管不是特别大,但也不是特别小,但绝对不好得寸进尺。牛香兰的病与明天娱乐没有什么干系,没有五险一金也是外派她的保洁公司的问题,于情于理,这三千块钱都是善行。
陈启辉这次过来的目标就是送钱,送完钱也没打算多留,见郑照收下信封,便又说两句关心话,随意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前,他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郑照。世界还真的挺奇妙,牛香兰是怎么出生这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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