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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阮女官是过来挑事下毒的,可如今看来,竟还是要给许妃留着体面……莫不是自己之前想岔了?还是阮女官当真发了善心?
阮瑶却不觉得自己有多良善,她施施然的找了个圆凳坐下,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莫要叫了,纵然你叫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的。”
许妃现在是叫嚷不出来的,因为刘嬷嬷已经把帕子团起来,塞到了她嘴里,强行摁在了桌前。
阮瑶依然笑着,对着顾鹤轩道:“还请大人去给娘娘瞧瞧。”
顾鹤轩从未见过这样的阮瑶,背脊都有些发麻,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快步过去,给许妃搭脉。
阮瑶知道诊脉是需要一番功夫的,也不着急,自顾自的拿出帕子瞧,在心里琢磨着,等会儿等殿下下朝要给他准备什么吃食。
糖渍花瓣还剩下不少,不如拿来做甜汤吧。
昨天江太后还让她提回来了些新鲜牛乳,回头做了奶馒头也是好的。
不多久,顾鹤轩就收回了手。
阮瑶笑问:“能治吗?”
顾鹤轩缓缓点头:“能治。”
阮瑶松了口气,轻声道:“那就劳烦顾太医了。”
如果说这事儿是旁的人吩咐下来的,顾鹤轩一定阳奉阴违,可是请他的是阮瑶,这是自家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就算现在不说清楚原因,顾鹤轩依然会尽心尽力。
毕竟是亲眼见识过的,自家殿下宁可伤了自己也不会伤了她,这是真的放在了心坎儿里疼的。
阮女官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毕竟,顾太医对着皇帝都敢阳奉阴违……
不过在取针的时候,顾鹤轩还是提了句:“阮女官,微臣可以施针用药,但这毕竟是玉絮宫,恐怕消息掩盖不住。”
这个担忧实在是太过寻常,寻常到顾鹤轩觉得阮瑶做的这件事像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他们,一个东明宫女官,一个太医院太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后宫妃子的宫殿,还要摁着人家治病?
稍微透露点风声出去,那就谁的脑袋都别要了。
之前顾鹤轩跟出来的时候,以为阮瑶就是假借着让自己瞧病的幌子过来找许妃套话,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是让自己真的诊病,而且还直接绕过太医院用针。
顾鹤轩觉得脖子冷飕飕,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搬家似的。
阮瑶却是依然笑着,声音温和:“大人放心,没人知道我们来过。”
昨日去求见江太后,就是要求她牵扯着那些娘娘们。
至于这玉絮宫的宫人,谁想要进出都要经过八局四所。
如今这些地方都在阮瑶手上,谁敢说话?
阮女官难得尝试一把以权压人的感觉,不得不说,确实是方便许多。
顾鹤轩并不知道内情,可是见她这般说,也就不再多问,立刻下了针。
然后写了方子,道:“这服药,煎服送下,一日两次,大约五天就会有效果了。”
夏儿上前将方子收了,阮瑶则是道:“有什么法子能让娘娘现在先清醒些?”
顾鹤轩点头:“有,就是要疼一些。”
阮瑶语气轻轻:“讳疾忌医要不得。”
顾鹤轩本就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直接拿出一根金针,等嬷嬷们摁住了许妃的肩膀,他便将金针刺入了肩颈偏下位置。
那是什么穴位,阮瑶不知。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许妃抽搐一下,那双混沌的眼睛开始变得清明。
阮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可是眼睛却是一片冷冽。
她心想着,这个人,一定要活着,还要清醒,要实实在在的把当年的事情都想起来。
死亡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怕死,怕的,只是死前的零碎罪。
阮瑶早已不是刚入宫时候的小可怜,但依然不想脏了手。
可是,人家的毒药都快喂到赵弘嘴里,她若还是轻轻放过,那才是真的傻了疯了。
只是现在时间还不恰好。
想死,也要把她知道的抖落干净再说。
站起身来,阮瑶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痛苦喘息的许妃,声音轻轻:“希望娘娘能康健,这话,奴婢发自真心。”
顾鹤轩抖了一下。
怎么觉得,这语气,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而此时的许妃觉得自己清明了起来。
可她却觉得自己比刚刚更加痛苦。
一个清醒的疯子,比彻底疯癫,要难受的多。
她能清楚地记得自己疯癫时候做出的丑事,能记得自己的昆儿生死不知,能记得许家怕是要大厦倾颓。
担忧悲伤惶恐绝望一起压过来的时候,让他喘不上气。
用力的挣扎,想要往上抬头。
阮瑶便抬抬手,嬷嬷们松了力气,而许妃就这么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的声音嘶哑:“你到底想要什么!”
阮瑶原本是笑着的,可是这个笑渐渐的就淡了。
骨子里依然是个和善温柔的人,但她同样守着自己的那份本心和底线,而且直到现在,阮女官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和赵弘走到一处。
他们有个地方倒是无比相似。
护短,护极了。
于是阮瑶蹲下来,拿着帕子,轻轻地擦去了许妃满脸的泪,动作格外温柔。
偏偏就是这个动作,让许妃瞳孔收缩,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曾几何时,也有个如斯美貌的女子,在这混沌后宫中,总会护着她,保着她,会温温柔柔的对她笑,喊她一声妹妹。
而许妃很快就看到了阮瑶头上簪着的碧玉发簪。
这簪子,这簪子……
许妃的脸色变得煞白,突然挣扎起来,而即使嬷嬷们孔武有力依然有些拿不住她。
而阮瑶听得分明,这人嘴里喊的是“姐姐”。
顾鹤轩并不知道秘辛,也不知晓前尘往事,但是他的眼睛足够清明。
阮瑶是有心把发簪露给她看的,也是突然过去给她拭泪的。
所以,阮女官是故意的?
顾鹤轩脸上露出了些许惊疑不定,可他没有开口,反倒越发安静,只管站在一旁,恨不得和墙壁融为一体。
阮瑶并没有瞧她,只管定定的看着许妃。
许妃还是满脸慌张,甚至有些呆滞,只知道念叨着:“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
见她的脸越来越白,阮女官缓缓收回了帕子。
随后,笑了。
笑得如三月春风,暖如朝阳。
嘴唇轻轻开启,声音温婉动人:
“自入宫来,我不争不抢,逆来顺受,只因为相信良善人行良善事,该是有好结果的。
“时至今日,我依然如此觉得。
“只不过,善心人不能总吃亏。
“我不信命,只是觉得,这人世间还是现世报多一些的好,若你等不到,我就帮你求一求。
“旁人的事,我不管,只一人,他护着我,我自然也要护着他些。”
她伸出手,直接捏住了许妃的下颌,往上一抬,四目相对,阮瑶依然笑着,可是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然:
“我来,为赵弘要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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