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探花郎的秋露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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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他好像抢错了人。
虞为这样想着,沉默了一番。
床上仰躺着的戚斐眼神从懵懂中恢复了一片清明,同样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灾荒逃难期间,他的父母病逝,之后他便一直和同村的苏盈儿一同往南方赶来,避过了对他们有恶意的人们,终是进到了这地处江南繁花似锦的平溪城里。
两人没有当地户籍,白天不敢在街上露面,偶尔也是拿着余钱出来买点吃食。眼见两人的钱越来越少,几乎两个包子都要买不起,只能想办法赚点钱财。
他打听得知平溪城最近兴起斗蛐蛐的玩乐,便想到了去捉蛐蛐来卖。他冒着被巡街的官差发现的危险,用钱让消息广的小乞丐散布出去蛐蛐王的消息,之后,他和苏盈儿便等在城东柳家巷子口,守株待兔。
两人都没有想到,刚卖走一只‘黑将军’,便又来一人,那人浑身流里流气,像个地痞混混,出口成脏。
他们自是不愿招惹上这些看着就是权贵人家的子弟,只想做完他的生意便走,奈何那纨绔无意间看到苏盈儿的容貌后便想着强抢回府,之后不配合的戚斐便遭遇了纨绔手下的一顿毒打,晕晕沉沉了过去。
戚斐紧紧捏着手心,视线移动,暗自观察着目前所处的环境。
首先自然是看到了不知何故呆怔站着的虞为,回忆起方才他所说之事,戚斐的脑海骤然一片空白。
——你以后就是我的童养媳,我说什么你都要听话!
戚斐的脸色倏而变得难看下来,因少年读书好问的习惯,他的母亲早已和他讲过童养媳是什么。
他们的村落里也有好几户这样的家庭,女方从小生养在男方家中,长大后两人便会结了亲,成了夫妻。
可关键是夫妻都是一男一女,自己也是个男的,这个人为什么还说让自己做他的童养媳?
戚斐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他是故意羞辱人的吗?
“小叫花子,你叫什么名字?”静寂许久的虞为忽然出声问道,也成功打断了戚斐的胡思乱想。
“我不是小叫花子,我,我...”
荒年瘟疫诸多灾难发生之后,许多城池早已成封闭状态,每天城门口都是严格盘查,生怕有外地逃难的人带着瘟疫进了城里。
在江南最繁华地带的平溪城自然更是严格些许,这一段时间都是在严查户籍,没有本地户籍的人几乎都会立刻被请出城门之外。
因为他在平溪城里是没有户籍的,戚斐时刻记着不能透漏身份的事情,想了一通却不知改怎么说自己的名字。
想起以前父亲还在时,经常被乡民们称为读书人,戚斐的眼睛忽然一亮,挺直起小小的腰背来。
“我是读书人。”
耐心等着回答的虞为顿时噗嗤一笑,没想到他这么的可爱。
看他这么为难的想到这么一个理由,虞为便摇头晃脑着,嘴巴往下撇了一下,不高兴道:“那你总得有一个名字吧?”
“我叫戚斐。”他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握着,只觉得胸腔中的一颗心跳得难受。
虞为心中咯噔一声,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确定了自己真的是把男主当成了女主抢了过来。
不管他在心中如何的后悔不已,脸上的表情却是故意露出一丝嫌弃来。
他离了床边几步,嘴里啧啧有声,“有蜚,为灾也。本少爷观你穿着如此的破旧脏污,想必你是从北方逃难来的。”
虞为又背着手大踏步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跳到他的面前,骇了仰着脸的戚斐一跳。
戚斐睁大眼睛,只见面前小少爷打扮的人的脸上带着奚落笑道:“这行为和你的名字倒是很相符合。”
戚斐的一张脸顿时憋得红红的,马上开口解释道,“......是有斐君子的那个斐。心有戚戚,有斐君子,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他的心情不知何故低落了下来,被虞为认为自己的名字是虫子的意思,心里更是涌出一股难受的情绪。
虞为的眉毛挑动,也不应声。
心中已确定了他是男主身份,自是不能再久留,女主苏盈儿可是还等着他去拯救呢。
原书中,他的那个堂哥表面纨绔地痞一只,私底下性格可是很阴沉暴烈的,稍有一点儿不如意就会拿身边人下手,不管年龄几何。
这次他从那个堂哥手里抢了人,加上原身经常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知被记下了多少小本本,幸亏原身有个当宠妃的姐姐和江南首富的父亲。
不然,被这样记仇性子的人记恨,不知早被报复了多少回。
书里内容大多是从戚斐的视角写的,女主被他的堂哥抢走后变没了音信,之后打听到的女主被卖到了花楼里面。
相隔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最好还是赶紧去要人。
想到这里,虞为收敛了玩闹的情绪,马上转身欲要出门。
刚走一步,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拉扯,他皱眉转首,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某人拉着了。
“你,你去哪里?”
虞为挑动眉毛,嘴里哼道:“你是男孩,又不能做本少爷的童养媳。本少爷自然是去找我的童养媳去。”
戚斐听得微动了动嘴巴,缓缓低垂下了头,手里捏着衣角的力道悄然松去。
虞为不再管他如何,大踏步往房间门口行去,刚打开房间的木门,一通丫鬟如下饺子似的砰砰砰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虞为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抽了抽。
戚斐听到这几声响动也抬起了头,看到叠躺在地上的几个丫鬟穿着打扮的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本少爷让你们散开,你们居然敢在外面偷听!”
刚起身的几个丫鬟间自家少爷眉毛竖着,眼神瞪着,已然在发怒的样子。
但陪侍在虞为的身边已久,自是能察觉到他不是真的在生气,于是她们连忙嬉笑着摆手,“小少爷,我们可不是偷听。是夫人听说您带回来一个漂亮的童养媳,很是惊喜,便让如意姐姐过来看看情况呢。”
她们嘴里的如意姐姐是虞为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那如意呢?怎么不见她只见了你们?”
丫鬟们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回道:“看到了小少爷的童养媳后,已经回主院去回复夫人了。”
其中有一个小丫鬟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夫人应该已经过来了。”
虞为额头跳动,回首看了眼神色恍惚的戚斐,赶紧出声让她们先出去,之后便合上了木门。
“你们先煮点粥端给里面的人吃了,少爷我还要出去一趟,我母亲来了你们就说我去了大伯家——”
他的话还没有吩咐完,便听到了院落外传来的一声“阿为”,声音里的喜悦比喜鹊的叫声还要嘹亮,没有多久,一身利落胡服打扮的虞夫人便走了过来。
她还未走到近前,就好奇问道:“阿为,我听说你给我带了个儿媳妇回来?”
虞为沉默,“不......”是儿媳妇,他可是男主。
虞夫人摆摆手道:“我一路走来,下人们都在说,那肯定是真的了。”
虞夫人再次问道:“听如意描述说,她长得还很漂亮。”
虞为被这拐了弯的问题一打岔,脑子忽然卡了壳。
他想到男主的长相,疑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虞夫人眼神发亮,“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就说嘛,阿为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事物,给我带回来的儿媳妇肯定也是个容貌好看的。”
虞为愣了愣,“没,他是......”男主。
“她是你的童养媳嘛,我知道的。”
虞夫人的眼神更亮了,重重得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才到自己腰间的儿子的头,眼中的打趣越来越重。
三连问三次回皆被打断的虞为抬头看了眼虞夫人,“......”您开心就好。
虞夫人撇下跟着的丫鬟,带着儿子重新又进了房间,眼神落在床边无措站着的幼童身上时,惊喜地亮了亮。
细长丹凤眼,白皙凝肤肌,清秀的眉眼。小小年纪便出落的这么美,这长大可还得了,肯定是被众人抢着要娶的女子,也亏得自己儿子抢先了一步。
想着,她便给了旁边的虞为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虞为感到莫名,摸了摸鼻子。
外面发生的事情,戚斐的耳朵自小灵敏,隔着木门,也把内容听得七七八八。
面前站着的人是刚才出去的小少爷的母亲,她也认为自己是他的儿子的童养媳,一时间戚斐闹了个红脸。他便赶紧掀开了被子下了地,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虞为视线低垂,见到他是赤着双脚站在冰凉的地上,拧起了眉毛,大声道:“你竟敢碰本少爷的靴子!”
戚斐迷茫了一下,立刻低了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脚后跟碰到了床边摆着的一只黑色短靴,通红的脚趾不由地缩了缩,身体往旁边移了移。
虞为带着生气的样子,大踏步上前,伸手拨开了他。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得,戚斐便被他这一拨推到了床上,因为身高的差距,虞为碰到的地方是他的胸口,
胸口处被那些打手们踢打过,醒来时尚不觉得疼痛,这时候却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痛意涌上了脸上。
方还沉浸在长大后儿子和别人一起抢貌美天仙儿媳妇的幻想中的虞夫人望见儿媳妇的脸色苍白了一瞬,心里一跳,连忙走上前扶起仰躺在被褥上的孩童。
“这是被人打了?”见他捂着胸口,虞夫人常年习武,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眼里顿时涌出疼惜。
瞧这孩子的穿着肯定和城外的人有着关联,能被阿为带回府中,想必身边也已经是没有个亲人在的。
望见虞夫人望过来的眼神,虞为连忙摇头,“娘,这可不是我打的,我抢他回来时他已经晕了过去。”
打男主这个锅可不能背在身上。
“我是从虞三手里抢来的,我正好路过瞧见。”虞为力证清白,出口曝出了虞三。
“虞三?”虞夫人怒色,“那个混账小子又当街抢人!”嘴里快速骂了一通话。
然后她又温柔得看着戚斐,安慰他道:“回头我让你爹去你大伯府中一趟。”
去干什么,自然是上门代父教训儿子一番了。
爹?戚斐看了看两人,“......”
虞为凑上前,“娘我也去,回头让我爹也喊着我。”
虞夫人道:“你去干什么?你爹吩咐你每日练的字写好了吗?”
“快好了快好了,”虞为嬉笑着,“娘,我跟着去肯定是要带你真正的儿媳妇回来。”
“真正的?”虞夫人脸上疑惑,眼神上下看了看虞为。
虞为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赶着回来练字嘛,抢,抢错了人。”
他清咳一声,伸手指了指沉默不语的戚斐,“他和我一样,是个男儿。”
“......”
房屋里一阵静默,虞夫人看了眼自家尴尬的儿子,又看了看乖巧跪坐在床上,低垂着眼睛的戚斐。
“......那阿为抢回来个童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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