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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常侍奇怪地看了白妗一眼,整理了一下帐子,便带着侍女出了房门。

“殿下,”白妗走近帐前,只见青年隐隐约约的身影。

似乎侧了脸,视线如一道清凉的月光,打在她的面上。

室内很静,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不知是他,还是她的。

“药不是妾下的。”

她只是亲手喂去。

“房门亦不是妾锁的。”

她只是无所作为。

姜与倦不语。

白妗上前一步,神色平淡道:

“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妾将殿下带出水牢。也许对殿下而言,是愚蠢的无用功…”

自嘲一笑。

“孤从未如此想过,”姜与倦努力同她解释,“你能来,孤很是欢喜。”

“殿下既然还当这是恩情,那么如今,能不能求殿下应妾一件事?”

“妗妗。”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唤,“别说,”想要坐起身来,声音里隐隐哀求,“别说好不好?”

白妗慢慢地跪了下去,头颅贴上冰冷的地面,长发在背上铺散。

这是她第一次拜得如此彻底,吐出的话语,也是如此冷酷。

“休了妾。”

里面人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帐子被风吹开一线,只得见一截苍白的腕,攥得指骨凸起,上面还有发着红的划痕。

“妗妗,”他哑声。

“没有余地了么?”

休了她。

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抹去痕迹。

“你当真要如此?”

她不语。

一帐之隔,他眼里因含了泪光更加清亮,隐隐恸意。

却强迫自己冷着声音,用最后的筹码威胁:

“不要忘了,杨恣还在孤的手上。”

白妗像是料到他会如此说,一抖袖子,一物从袖中滑了出来。

寒芒隐隐,竟是他打磨的那把小刀。

“妾的罪过无可辩驳,如今唯有一死,以保全殿下的名声。但求殿下看在过往情份的面上,能够饶他一命。”

忽有疾风将那刀刃打落,他赤足而出,在少女身前蹲下,衣袍垂在地面。

白妗眨眨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腕,无辜一笑:

“果然锋利。”

姜与倦托着她的手,哑然:

“你怎可如此。”

她反手来覆盖他的掌心。

温热的血淌了进去,仿佛烫在他心口,灼出一个无法愈合的小洞。

因疼痛,翦水双眸中含着泪意。

仿佛不舍,却是绝情。

他用白绢仔仔细细为她擦拭,她靠得很近,声音也细声细气,犹如爱人间的私语。

“殿下,您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背书?习字?骑射?还是在东宫听太傅讲学…”

“殿下想不想知道我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她笑了笑:

“为一顿饭食,与同龄之人大打出手。”

他想要去搂她入怀,她却轻巧地避了开。

她的话语,已然将他们分割在了两个世界,隔着他难以穿透的屏障。

“妾乃前朝青衣教之人,出现在殿下身边,怎会没有异心?若说全然赤诚,殿下必然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做出那些举动了。”

“你还在怨孤?”

“不。妾不怨。”

她缓声说:

“妾若是殿下,也会如此做。”

她抚上他的眉心:

“妾区区鄙贱之人,配不上殿下。”

柔嫩的指腹在眉宇划动,最终断然离去,微凉的触感却留存。

青年沉默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不赌一赌呢?”

妗妗,为什么不赌呢?

“您是大昭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帝王,于您而言,妾不过是路边一朵野花,是过眼的云烟。”

“妾不敢赌,也不想赌。”

“殿下,放了妾吧。”

他得死死地咬着牙,才能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尝到喉咙里的血腥味,手脚一阵一阵地发冷。

“殿下不说话,妾便当是默认了。”

“休书,何时能到妾的手中。”

他抬起微红的目,看她的眼:

“你便如此迫不及待。”

她恭顺地垂下了头,一如从前:

“妾厌了这森严规矩,厌了给人下跪。您知道,妾一向是不肯委屈自己的。”

他别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明日午时,奉觉寺山下。”

“多谢殿下。”

白妗起身,一礼:

“妾就此拜别,唯愿殿下福寿安康。”

*

崔常侍端药进屋,却闻到一股子血气,他忙将托盘放下。

瞪大眼睛:“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青年稳稳地坐着,紧握的手里全是血迹,正汩汩从指间淌下,浸透了大腿的布料,洇出一抹红云。

崔常侍去掰他的手,里边是一把月牙形状的刀刃。

远远丢开这满是鲜血的刀具,那掌心已被划出见骨的伤口,此刻不断地涌出血来。

姜与倦却神色安静,像是半点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咣当的落地声响起时,他才垂眸。

作者有话要说:  杜茵:除了想弄死女主,反所有恶毒女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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