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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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浴桶中直接站了起来，披上长巾，走入了屏风。

柏林在外面呆坐着，费力地解读攻略目标善变的情绪。

“叮！”

[普通信息][主要任务]攻略目标信任值重新计算中……

[普通信息][主要任务]获得攻略目标“刘妙”信任值：25点，当前信任值：83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

刘妙跳动的信任值以接近真相为规律。

上次信任值质变是在邢玥叫出他的真名的时候，恐怕那时候刘妙就识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因为他不坦诚，所以一直压着信任值。

她一直在等他承认。

柏林抬头，看到刘妙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寝衣，面无表情，正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就往床榻走去。

来不及多想，他老母亲心态再次上线，一把扯住刘妙，将今早刚从尚功居拿来的新制大袄和裘衣给她团团裹住，无视刘妙阴郁的神情，把她拉出了房门。

春日渐进，暖阳初动，虽只有薄薄的一层日光，却让人打心里暖起来。

柏林把刘妙安置在一处挡风又晒得着太阳的地方，一手拿着柔软的丝绵巾帕，一手撩起她的湿发，想给她绞干。

“啪！”

刘妙突然闹脾气似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柏林没有防备，被她一拍，手中不小心扯下她几根头发。

他手背红红的，拿着巾帕呆愣愣地看着她，刘妙捂住被扯痛脑袋，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的通红双眼瞪了他一眼。

两败俱伤。

面面相觑。

虽然这个气氛不是很对，但是柏林不知道怎么，突然很想笑。

“咳。”

他垂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刘妙似乎有些微怒，她凌厉地看了过来，可惜那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眼角微勾，真的没半分威慑力。

她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柏林只微笑着注视着她，她抿了抿唇，往一边偏过了头，突然也很轻、很浅地笑了一下。

柏林走近，摸了摸她的发顶，刘妙全身一僵，他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轻柔地替她按摩头部，拿着巾帕从发根开始擦起，再缓缓往下，替她梳理整齐。

刘妙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阳光下显露出一种琥珀色的丽光。她抬头面向太阳，光照亮了她整张脸，冲淡了许多阴郁神情，如同芍药新开、牡丹初绽，真正让人得以看出第一美人的风采来。

柏林和她难得有这样一份惬意闲适的相处时光，一时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然而这份平静并不长久。

柏林快要把她的头发擦干的时候，她出声了。

“值得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把所有情绪包裹起来，让人分辨不出她真实的想法。

柏林知道她是接着他刚才的话问的。

费尽心思进宫，最后只是伴故人左右，终老一生，这样值得吗？

“值得。”

他想起刘妙的所作所为，还是不打算说真话。

原文中男二进宫以后坏事做尽，弄得天下动荡，这也许可以平复内心因愧疚和愤怒而燃烧起的熊熊烈火，但是显然会在一去不能回头的道路上失去更多。

原主是一个悲剧人物，但是同样，从天真地被灭族到黑化成反派这条路上，他并非没有任何过失。

他轻柔地摸了摸刘妙的脑袋。

他不打算用原主的手段报复男女主，而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坏人遭受报应。但刘妙性格太偏激，实在不能让她卷进来。

可是，他说完这两个字，气氛一阵凝滞。

柏林站在刘妙的背后，也就没有看到，她避开苍白日光而低垂的眼睫下，那双刚刚还散发着琥珀光彩的眼睛又在一瞬间布满了血丝，因为嫉妒而变得狰狞恐怖。

所谓第一美人，也不过是，恶鬼披了张美丽的人皮罢了。

*

今夜，有人敧枕难眠。

邢玥侧坐在绣墩上，心绪同那飘忽不定的烛火一样，时明时灭。

和刘妙的对话犹如在耳。

“妾知道妾没有脸面找娘娘，可是妾实在无路可走！妾……妾怀孕了……”

刘妙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狠厉。

她阴冷地盯着她看，直让邢玥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椎骨冲至头顶。

她惊慌地牢牢护住小腹。

“娘娘，这是龙嗣！我和……赵挚，并未有过夫妻之实！”

“那又怎样？”刘妙的声音依然充满冰冷的讽刺，“我说过，你找错人了。”

邢玥的泪水涟涟而下。

“妾实在不知道找谁了……这个后宫里，只有娘娘不爱陛下……您爱的是赵挚，妾知道，甚至您身边的大太监都这么像他……”

刘妙暴躁地打断她：“哪儿像了？！”

邢玥也迷茫起来。

“妾也不知道如何像，只觉得这人好像哪里见过似的，好熟悉……”

刘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怖。

她的眼眸通红，内似有巨兽困斗，又像有暗火蛰伏，燃烧着深刻的痛和悔。

邢玥隐隐觉得不是针对她的，也吓的紧紧闭上了嘴。

“我问你，”刘妙死死地盯着她，“如果赵挚没死，他和皇帝，你站在哪一边？”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刘妙的眼神变得极其轻蔑。

感知到她突变的情绪，邢玥急急辩解。

“不，不是的！这个不是这样选的……赵挚如果还活着，一定会走的远远的……”

“邢玥，我最讨厌就是你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赵挚死没死，在哪里，你还会不知道？”

邢玥浑身一震，她问：“难道……？”

“对。”刘妙轻柔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邢玥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口中喃喃不止：“不会的，不可能的……”突然，她接触到刘妙嘲讽的眼神，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

“左昭仪娘娘，我知道您在为赵挚不平。”邢玥定神，艰难地说：“如果真有兄弟对立的那一天，我希望是赵挚赢——这是赵擎欠他的。”

刘妙轻笑：“花言巧语。”

她摇头，“赵擎犯了很多错，我虽然不想他死，但是我也知道……我没资格恳求你和赵挚原谅他。”

刘妙漆黑的眼珠看着她，眼神阴鹜。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她的声音依然轻柔。

“你来不就是想要寻求庇护，不如直接去找我的姑婆。你告诉太皇太后，你的孩子是赵挚的，她绝对保证你平平安安把它生下来。”

邢玥震惊：“这……”

“否则……”刘妙笑的甜美又残忍，“少你一个，她老人家也不缺曾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出三个月，你和你的孩子就会被吞的尸骨都不剩。”

长丰宫门突然被打开，邢玥吓了一跳，险些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赵擎大步地走了进来，一把把她抱起，放到床上，高大的身子侧压在她身旁，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

“玥玥……”

邢玥手忙脚乱，听到他疲惫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松开他的发髻，为他梳理长发。

一定是他的头疾又犯了。

赵擎自己也奇怪。每当宿疾再犯、头疼欲裂，为何只有在她身边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呢？

他闻着她散发出的淡淡馨香，脑中作乱的猛兽终于渐渐消停了下来。

“你今天去了平朔殿？”

邢玥心中一乱。

他怎么知道？

是派人盯着她，还是……平朔殿？

“路、路过，就进去坐了一下。”

“是吗？那怎么又去了长乐宫？”

“顺、顺便，就去看了一下太皇太后。”

赵擎的目光幽深，她心慌地避开他深深的注视。

好在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坐起来，扶起她，拿过她之前手里握着的东西。

“在做什么？”

手中是一件未完成的绣品，细软的布料，绣着五色祥云纹，很吉利的图案，小小一片，看不出是要做成什么。

邢玥脸白了又红，伸手就要抢回来。

赵擎看着她疑似害羞的表情，误会了什么，挑了挑眉，提前一步把那片布料藏进了怀里。

“是玥玥的贴身之物？”

他眼角有促狭之意。

邢玥的心怦怦乱跳，小声告诉他：“我怀孕了。”

赵擎眼中闪过狂喜，一把将邢玥抱起，兴奋地在原地转圈：“我要当爹了？！哈哈哈哈！”

他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唇角贴着她的鬓角，爱怜地说：“以后这些事交给别人就行。”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邢玥鼓起了勇气。

“赵擎，我害怕。”

“怕什么？”

“你的后宫。”

赵擎的动作停住。

“谁欺负你了？”

“也……没什么，就是……刘妙……”

赵擎表情变得十分阴狠，他拍了拍她的手。

“别担心。朕会解决。”

邢玥碰到他的眼神，忍不住抖了抖。但是她很快低下头，抚上小腹，眼珠漆黑一片。

只有刘妙知道她的秘密。

所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