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四 江家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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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江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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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江逸言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妹妹不是他的亲妹妹。

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记事。

母亲早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早早就兴奋地准备起新生儿的衣物。

这种事对于已经生育过三个儿子的江夫人来说已经驾轻就熟，只是一想到即将降生的是个软乎乎的女儿,她就不由精细更精细。

耳濡目染之下，江家三个儿子也对即将出生的小妹妹报以了复杂的态度。

二儿子江宇霖年纪尚小，正处于本能的争宠的年纪,原本父母就因为上有可靠的大哥下有年幼的弟弟而有些忽视了他，如今再来一个小妹妹，他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一个争宠的。

但母亲的话不能不听，年幼的小娃娃只能整日拧着眉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三儿子江云昕年纪尚小，甚至还没有断奶,整日都傻呵呵地往母亲怀里钻，对即将出生的小妹妹毫无意识。

只有长子江逸言是全然期待着妹妹的降临的。

那两个弟弟正是最讨人嫌的时候,江夫人虽然对儿子们也很好,但表现得态度总是男孩子们更皮实一些,有时候犯了错误摔摔打打也是正常的事。

但即将降生的那个——江夫人确认是个女儿之后，几乎整日挂在嘴边，即将出生的孩子是香香软软的小妹妹。

妹妹是家里的小公主,应该被宠爱着长大。

作为哥哥，要好好保护妹妹，要把最好的都留给妹妹。

……

母亲一声声的教导尚在耳边,江逸言却并没有听进去。

他期待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妹妹是个珍贵的物件，出生之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

他坚定地认为,妹妹是属于他的东西。

父母的爱和关注、吃的喝的穿的、长辈们的称赞、江家的资源，都被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弟弟们瓜分了。

但是妹妹是不一样的，妹妹没有继承权，是需要精细养护的东西，也将会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他不会把妹妹让给其他人的。

年幼的孩子虽然较之常人比较早熟，但毕竟年纪还不大，对于自己的想法还没有明确的判断力，只是懵懵懂懂地就下了这样的决心。

江夫人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好似熟透了西瓜即将炸裂。

有时江逸言夜里做梦，都会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大砍|刀，轻快地劈开熟透了的西瓜，然后一个妹妹蹦了出来，冲他甜甜地笑。

他把妹妹抱回家，藏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白日里江逸言还是优秀乖巧的长子大哥，围着母亲嘘寒问暖，夜里他便抱着被子做着有关妹妹的美梦。

江逸言一日一日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妹妹出生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江夫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之上，肚子已经干瘪下去，像是漏了气的皮球。

她本该躺在床上静养，却挣扎着乱撞，歇斯底里地尖叫。

房间挤满了医护人员，一个个紧张得满头大汗，既恐惧江夫人这疯子一般的状态，又担心她会伤到自己，反而为医院招来麻烦。

“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呢？！把我的女儿带过来！我要见我的女儿！”江夫人恍惚间好似清醒了一瞬，抓住身旁的人用力摇晃着，“说！是不是就是你们要偷的女儿？！”

“江太太，冷静。”被抓住的护士连忙说道，“您女儿没事！正在温箱里，因为你是意外早产，所以您女儿还需要多观察几天，随意外出可能会有危险，您现在也需要好好休息。”

江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

护士们松了一口气，江先生最近在外出差，一时赶不回来，万一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她们也脱不了干系。

江逸言背着书包，扒在门框上透过缝隙往里看，他听了一会儿，多少明白了一些。

妹妹出生了，妈妈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有些困惑地扫过那几个护士的脸，发现有几个正慢慢退到边缘的，脸色有点奇怪，像是心虚。

江逸言没有多想，而是转身冲向了新生儿专用的病房里，他对那里早就熟门熟路。

妹妹出生了，所以他要去看妹妹，他的妹妹。

江逸言满脑子只剩下了这样的想法。

在进门之前，他迎面撞上了一人。

一个小护士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出门，望东望西的时候唯独忘了看向脚下，差点被身材矮小的小孩儿绊倒。

“走路不会看路吗！”小护士不耐烦地瞪了江逸言一眼，随即更加紧张地看了看左右。

这条走道里恰好没有人，也听不到什么脚步声。

小护士松了一口气，又狠狠瞪了江逸言一眼，匆匆低着头往角落的位置走去。

江逸言皱起了眉，对这个小护士的粗鲁有些不满，但他满脑子想着妹妹，便没有过多计较。

但是，那个人到底匆匆忙忙去干了什么呢？

一颗怀疑的种子在江逸言的心头埋下。

病房里的新生儿们在温箱里呼呼大睡，看起来长得都一模一样，只能靠着箱尾的名牌辨认。

江逸言紧抓着包背带子，依次看过去，终于在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他父母的名字。

温箱里躺着的小婴儿紧闭着眼，并不像旁边那个孩子一样满身皱巴巴的丑陋模样，反而有种饱满的软糯感，看起来脆弱又娇小，仿佛初生的花蕊一样。

江逸言心下有些困惑，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小婴儿动了动手臂，江逸言顿时就被吸引了目光，很快将自己的疑惑忘到了脑后。

这个妹妹很可爱，他喜欢这个妹妹。

这是他的。

他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02.

江玉恬并不是从小就那么骄纵。

只是毕竟出身优渥，又是全家放在手心上宠着的小公主，无论她想要什么，她的父母哥哥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她。

谁也不会去指出小公主的错处，连反驳都罕有。

在江父和江夫人眼中，女儿没有继承权，再怎么娇纵也不会对自己的利益产生什么影响，他们又恰好不缺条件，自然是尽可能地宠着她。

二哥三哥一个受大哥影响，一个喜好全随着母亲走，初时的别扭过后，也就真情实感地觉出自家人见人爱的小妹妹的好来了。

江家上下，唯有江逸言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无条件地宠溺着妹妹的人。

包括江玉恬日后的性格都近乎由他一手雕琢打磨。

妹妹骄纵一点没有关系，自私一点也没有关系，哪怕恶毒也不要紧。

但她表面上一定要表现出讨人喜欢的小公主的可爱模样，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单纯善良，高贵如同天使降临人间。

当江玉恬因为嫉妒而故意去绊来家里做客的女同学的时候，江逸言就将她拖回了自己的房间，从一开始的责打到后来的责骂，再到平静的指导，一点点将那些“规则”灌输进妹妹的脑子里。

江玉恬最害怕的人便是大哥。

相较而言，大哥在江家并不是很受关注，下面有受宠的小妹妹，还有不懂事的小弟弟，懂事优秀的长子便自然而然当做了一个简单的标准模板，情感上的关心便少了一些。

但同样因为懂事优秀，所以自小大哥在江家的威信就很高，谁也不相信这个带头宠爱小妹妹的人会有什么坏心思。

江夫人倒是很欣慰大儿子能起到这么一个带头作用，让下面两个弟弟都消除了抵触的情绪，让一家的关系都因为这个小妹妹而更加融洽。

江玉恬求助无门，最后也只能认命，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在大哥手把手的指导下长大。

然而除了在自己对外人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恶意的时候，大哥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

再往后，江玉恬也逐渐觉出当中的好处来。

越来越多的人夸她可爱善良，要与她做朋友，当别人说她坏话时，他们还会帮她教训回去。

于是江玉恬慢慢就懂了，只要她足够乖巧单纯，让足够多的人喜欢上她，那么她讨厌的人，自然会有人帮她去教训。

然而那时候还不懂，为何大哥对她的外在如此严厉，却偏偏放纵、甚至故意激发着她内心的扭曲恶意。

他说她是江家的小公主，所以合该高人一等，谁也越不过她去，所以她谁也不必放在眼里。

包括后来江月离来到江家的时候，也是他带头排挤着这个新来的妹妹——不，不应该说是妹妹，江逸言从来没有承认过江月离是他的妹妹。

下面几个弟弟年纪尚小，还是喜欢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转的时候，大哥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他们便记在心里。

于是潜移默化，大哥的喜好变成了自己，大哥的恶意也变成了自己的。

谁也不喜欢新来的妹妹，只有江玉恬会为了维持天真善良的表象主动叫她姐姐。

但江月离并不喜欢她，她嫉妒着这个“妹妹”，于是哥哥们便越发不喜欢这个不识好歹的养女。

被欺负的多了，江月离只会更加厌恶江玉恬，其他人也只会看她越发不顺眼。

一个恶性循环。

直到后来江月离出事，彼此的身世曝光，江玉恬心底的傲气与恶意都已经达到了巅峰，却迎来当头一棒。

江玉恬希望江月离去死，于是她就真的死了。

江夫人因此精神失常，开始厌恶敌视曾经最宠爱的女儿。

最爱母亲的小儿子江云昕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母亲这一边，转头就将曾经喜爱过的小妹妹踢到了一边。

二哥江宇霖见到的本就是江玉恬精心伪装的纯洁善良的一面，心目中美好的形象一夕破碎，他也不愿再去面对这个用天使面孔掩藏着魔鬼心肠的妹妹。

江家因为江玉恬的恶毒心思招来这一切，江父早就没了任何怜惜之心，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才好。

只有江逸言、只有大哥一如往常，将她视为珍宝，温柔地对待她，尽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于是江玉恬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大哥的怀抱。

03.

江玉恬本该协助江月离死亡一案的调查，也应该为此而坐一段时间牢。

只是由于她被发疯的江夫人砍伤，送进医院治疗，便拖延了这一过程。

然而等到江玉恬本该出院的那天，她却失踪不见了。

警方问遍所有相关的人，都表示一无所知。

负责做记录的姑娘还处于愤世嫉俗的中二期，了解了江家的所作所为之后，一路都忍不住嘀咕：“那种人渣还救了干什么，伤这么重直接死在外面才好呢。”

同行的前辈用力地咳嗽了好几声，提醒她谨言慎行。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江逸言，这段时间仍然躺在病床上休养，他也是最后一个被询问情况的。

谁都知道这位江家大哥最为宠爱他的小妹妹，即使知道真相之后也不离不弃。

纵然心底抱有着类似的想法，也绝对不应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

江逸言只是神情空茫地看着远方，木讷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