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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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听到了吗？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刚刚好像是伫立在神族中心地带的那座神塔……崩塌的声音。”说话的人在说话前犹豫几秒才微微向前探了一下上半身，他的动作显得十分小心而谨慎，即便是做出这样的突破，他的双腿也是依旧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不敢未经允许挪动半步。

“嗯，当然听到了，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可即便我心里最担心这种结果，也一样没办法拼尽全力阻止。任何事情，总要以它自己选定的方向和节奏继续发展，而不是取决于我们的意志。”神族神杖安尼塔·洛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凝视着远处的一抹蓝天，虽然晴空万里无云，可此时此刻的这种压抑感对他来说似曾相识，竟然能够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事到如今，不管牵扯到的是爱德拉家族还是人类，又或是狼族，我们能少一句就少一句，说这么多也可能是刚刚好的。我知道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在想什么，也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

“其他的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尤其是爱德拉家族。既然连神塔的压制都在顷刻间被摧毁，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禁忌的人类之血将要觉醒了？没想到神族圣女莉莉丝·洛西的预言居然这么快就要实现了……”黑洞般的恐惧感困住了格雷卡，在他的身边萦绕，以至于本来就沙哑的声音剧烈战栗，演变成一种不同于平常的高低起伏。

或许是一直跟随安尼塔·洛西的缘故，神侍格雷卡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爱德拉家族与人类的预言变成现实将意味着什么，他也更加明白预言的实现会为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那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所以，为了最后能够皆大欢喜，相比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与艾斯亚签订契约，安尼塔·洛西的行为则更倾向于眼睁睁看着艾斯亚走向死亡。

“嗯，假如我们不掩饰的话，是该这么解释的，你说的完全正确。”安尼塔·洛西缓慢地放下飘着清雅花香的白瓷茶杯，回到椅子的前面重新坐下，顿了顿才用充满感慨的语气继续对伫立在身后的神侍格雷卡说道，“至于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神族暂时还没有获得神使发回的消息，就不能仅仅通过神塔的倒塌做出草率鲁莽的判断，我们还是先耐心等一等吧。不过这一次，一旦开始，恐怕谁都无法阻止了。”

“那么……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不得不做点什么的地步，不知道您有没有打算……”

“神侍格雷卡，你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尽快帮我安排出明天下午的时间。最近我想再去那个地方好好地看一看，我很怀念我的老朋友，他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

“您说的是……里面的……那位？”

“嗯。”

“一定要去吗？这样做有必要吗？”

“对不起。对我来说，无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我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的。”安尼塔·洛西说完便仰起头，满脸忧伤地注视着几乎覆盖整面墙的油画。

从整幅画的正下方向上仰视时，角度的偏差使得被鲜血染红的月亮几乎是在接近顶端边框的位置悬挂着，下一秒它不安分地扭动，不断鼓起一股劲想要冲出墙壁，想要涌进安尼塔·洛西的身体里，不管他内心如何抗拒，最终都还是会被强行拖进不愉快的回忆里，在不知不觉中沦陷，越陷越深。

“我问你，是谁允许你在不通知神族的情况下就擅自签订契约的？而且还偏偏选择的是争议最大的人类。博古斯·爱德拉，作为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有所觉悟，不是吗？我真的搞不懂，为了一个生死时时刻刻都是未知的女人，究竟要闹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

“安尼塔·洛西，没有通知你是我的责任，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赞同我的想法，即便你是我的朋友……”

“如果你是真心把我当做朋友，就应该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告诉我，最起码稍微参考一下我的想法。而不是到了迫在眉睫自己不能收场的时候，让我顶着不可扭转的压力勉强退步，做出有违原则的妥协。其实根本不用做那些多余的解释，我是了解你的。一旦牵扯到艾斯亚，你根本没有办法仔细地考虑，这份爱让你失去了理智，和判断的能力。但是，你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会为你自己，为爱德拉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如果你当初有要负责任的打算，就不会固执地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就是趁着缔结的时间还不是很长，马上在神族的见证下和艾斯亚解除契约关系，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后面的人生她幸福地活着又或者痛苦地死去，都与你无关。”

“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反悔。而且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为了艾斯亚，我已经许下血誓，人类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竭尽全力做到，我甚至能够付出更多，因为我拥有人类没有的能力和权利。至于神族，我不奢望其他的，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血……誓……”安尼塔·洛西的心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呼吸不经意间变得急促，双眼向上平移，最终死死盯着博古斯·爱德拉手腕上的伤口，在恢复能力的作用下它几近痊愈，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红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被察觉。“好吧，既然你想要说出来，今天我们就说一说，好好地说一说，把一切全都说清楚，尽量避免留下什么遗憾。博古斯·爱德拉，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能为艾斯亚付出什么？或者我换个角度来问，你觉得你拥有什么？”

“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想法，而是神族的意志，所以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也明白，但你实在不该说得这么直白。”博古斯·爱德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摘下腰间的佩剑塞进神族神杖安尼塔·洛西的手里，同时握住他的手腕郑重地说道，“只要神族能够许可我和艾斯亚签订的契约，我会放弃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之位，让我唯一的女儿雅娜·爱德拉作为继承人，成为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

“好了，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那你我之间的谈话也只能到这里了。后面的话你不说我都猜得到，自然而然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另外，我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更不想浪费时间听你的解释，错了就是错了，任何理由都不具备撼动原则的力量。博古斯·爱德拉，身为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拜我劝你最好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毕竟还有后退的余地，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你怀疑艾斯亚就是神族圣女莉莉丝·洛西预言里提到的那个人类？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认定她是那个能彻底毁掉爱德拉家族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