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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老巷老旧的石板广场,蝉鸣声聒噪得要命,昨晚下的雨到今天一早就杳无踪迹,太阳晒人得很,奶茶店昏昏欲睡,外挂的空调机箱吹出一龙卷的热气。
陈同叼着根草蹲在街这头,小车棚遮不住多少阳光,底下歪歪扭扭停了不少电动车,他一个人蹲在花坛边儿上,挤在车棚影子的犄角旮旯里。
最主要还是他旁边没几步路就是垃圾桶,夏天味重,没人往这边来。
他眯着眼睛蹲着,满头的汗。
陈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起嘴里的草,没什么好脾气地讲电话:“哥,不是我说的,你这什么事都不用干,每天还能有个百八十块钱,我给你串七条巷子查三波岗,之前说好的三百,现在你只给二百五,这到底是骂谁呢?”
“你我没隔两条巷的邻里关系,你找别人谁有我给你上心负责?这年头都要体面讲究,换个我这样的十七八的帅小伙谁给你当垃圾巡检员啊你说是不是?”
“这真不是我自夸,你就说吧,替班这事原本就不符合你们的工作要求,换个人谁给你闹出点烦心事来你这工作都不安生。要不是看在我嫂子生小孩的份上我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糊弄谁不会啊。”
“我们就别说其他的,你每天工资按小时计费一天四百,之前说好的是不是我给你替全天你给我三百?这会儿你给我说只给我二百五,这不是唾骂人吗?”
“……二百八个鬼啊,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以后你怎么教你家小孩?反正都是说好了的,一天三百,一点都不能少。你知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喜欢赚点零花钱。”
陈同捏着电话,对面说了个什么嗡嗡的比蝉鸣还闹人。
陈同听得烦死了:“你管我挣钱干嘛呢,以前我奶在的时候我给她挣钱买新衣裳,现在她走了,我挣钱烧给她不行吗?”
陈同把电话往花坛边上一拍,大热天的烦透了。
石板广场上的石板早在年岁里不堪重负,被压出一块块裂纹,春天那些裂纹缝里长出来的苔藓在夏天全给晒干了,变成麻赖赖的碎土。
正午时候日当头,太晒,以至于榕树叶子上的反光都像是一蓬白灰。
老巷里的大爷大妈们都挤在老年活动室的空调房里,一个个铺面像紧密匝实的蜂房,从里边传出嗡嗡声。
陈同买了根一块五的盐水冰,舔了没两口,夏天里黏稠的热气争着和他抢冰吃,陈同被滴滴拉拉的冰水惹毛了,两口把冰棒咬碎,囫囵一下吞掉,透了个心凉,就是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吃出个味道来。
真特么的白瞎。
捏着冰棒棍陈同蹲在小车棚底下,搔了搔头发。
“不习惯,”石板广场上苏青往榕树底下一坐,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苏青笑着对电话里说,“南方太热了,不是被紫外线晒得慌的热,是那种汗涔涔黏糊糊、甩都甩不掉的热。”
“我现在就后悔,为什么要听你的来找什么小马家常菜,午饭还没吃,身上先流了两斤汗。”
电话那头不着调的年轻长辈没范儿地笑他,苏青懒散啊道:“我都走累了也没找到你说的小马家常菜,买了杯奶茶准备回去吹空调了,随便叫个外卖吧,不想动弹。”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喝完这杯奶茶就走……”苏青刚说完不知道自己在哪,一转眼就在老远那头的小车棚旁边看见根铁杆儿,上面硕大的铁牌牌蓝底白字写着地名。
“……”苏青,“石板广场,我在石板广场。这名字也够奇怪的。没多远路,过了状元街我不就回去了么,我先订上饭,一会儿回去直接带上楼,都懒得再跑一趟了。”
他讲着讲着没了声儿,看见那头车棚和花坛交错的影子里,像是冒蘑菇一样长出个人来。
少年,长腿,无袖衫,撩起衣摆擦了一脸汗,又露出张星目分明的脸来。
沁了汗的皮肤脂腻的。
苏青把电话挂了,吸管戳进奶茶里偏头喝了一口,凉气凝成水沾了他一手。
天太热了。
陈同捏着冰棒棍,走到垃圾桶边的水池里把棍子冲了下丢进干垃圾垃圾桶,又跑回去冲了把脸。
不管钱给的多少,接了的活儿还是得干,就是这鬼天气太叫人受罪,大中午的正好是他的岗。
来定点扔垃圾的住户也是一脸苦瓜相,陈同一边检查分类情况一边给人计分。
他从小就是南城老巷这一片长大的,这边也没个高楼大厦,街坊邻里都认识。
苦瓜脸互诉衷肠,一起骂老旱天。
苏青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刚刚的年轻长辈,那人是他表叔的同性恋人,苏青给他的备注是婶婶。
[出息啦小鬼,挂我电话。]
苏青偷拍了张对面少年的照片问他婶婶:[帅不?刚刚看到的。]
[哟,还行。]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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