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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赏灯,街上人头攒动,今年的夜空倒是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像是要弥补去年上元夜的不完美。
舒姝一身红色长裙,肩上搭着一条珍珠色的披帛,手里提着一盏玉兔彩灯,行走间,裙裾拖曳。
她在人群中那样显眼,几乎路过的人都会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然后神情微怔。
“去前面。”她回头,然后就能见到男子脸上闪过冷意,似乎极为不满那些盯着她看的目光。
“去那边。”薛鉴上来拉着人的手,拽着便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舒姝脚步小跑,手里的灯晃着,嘴里抗议:“不是说看花魁吗?”
“花魁?”薛鉴回头对她勾了下嘴角,“你若是去了,那些人还会看花魁?”
舒姝叹了口气,明明都说好了,去金花楼看光景的,人家不少女子都扮了男装进去看,就连念巧去年也去看过了,为什么到了她就不能?
“你等等。”她的身子往后仰,不想让人带着继续往前。
薛鉴停步,双臂环胸看她。一身暗红色的衣袍,薄款的玄色披风下是他颀长身姿,腰带上坠着圆玉配饰。
舒姝转了下手里的木柄,仰着头底气十足:“今日是上元节,女子可以随意上街,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日子一年中只有一天,还是当初安清师太力争保下的。女子不会有束缚,不必在意目光规矩,而尽情游玩。
薛鉴闻言,眉尾挑了下:“那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他可不管什么上元节还是别的,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想做什么都可以,自然是在他的视线之内。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舒姝上来,拉着他的手晃了下,声音软软的,“夫君去茶楼里喝茶,我会把握好时间,不会误了子夜入宫的。”
薛鉴嘴角抿了下,这丫头根本就摸出了他会心软?每次都这样撒娇说软话……好吧,他其实真的很吃这一套。
“人太多,我是想带你去一处更好看的地方。”他握上她的手,“那如果时间还够,就带你去金花楼。”
舒姝答应了,跟着人到了运河边。昔日黑漆漆的运河,此时河岸上也挂了灯,远处还有腾空而起的烟火。
河面上飘着一盏盏河灯,上面搭载着人们的期盼的祝福,正飘飘摇摇的顺水而行。
舒姝走进河边八角廊亭,夜风卷起她的披帛,晃着手中的玉兔灯。
她听着哗哗的河水,想起了过往。曾经,她想乘船顺着运河南下,去南方,找秦穆先生口中的万亩茶园。后来她留下来了,因为那个很坏的男人说会照顾她一辈子。
然而最近的种种传言,让她的内心再次沉重起来,连着方才游玩的好心情似乎也淡了。
檐下挂着一盏彩月灯,圆圆的,只是简单点缀了几朵梅花。舒姝抬头,伸手去够那穗子。
薛鉴环着双臂,身子倚着亭柱,低头看她:“在想什么?”
“兰娇要去南方了,有了周老板的孩子,也可以回去有一个名分了。”舒姝嘴角微微翘起,“说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薛鉴想了想,便记起所说的是那个花楼琴娘,当初他好像差点把人冻死:“你想去?”
他在想,若不是死活把她给留了下来,她应该早就离开了。而这丫头机灵,一旦叫她逃掉,想找回来就不容易了。所以,这么久了,就算是成亲了,他还是担心她会离开。
“倒不是说想去,现在也挺好,”舒姝看着他笑,眼睛对上他的,好像在找着什么,“至少,我可以随意在京城里游玩,还可以去城郊。”
薛鉴伸手拂上少女的脸颊:“你想说什么?怕我不再让你出来玩?”
舒姝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以及他眼中的幽深:“怕。”
薛鉴指尖一顿:“你听到什么了?”
“你真的会吗?”舒姝问,是不是那至高之处才是他最终的目的?那么薛章呢?“兰娇离开并不是单纯有了身孕……”
“是怕京城再次乱起来,民不聊生?”薛鉴垂下手,“那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跟着我?”
他知道进了宫城,她便要永远留在里面,所以才会说了刚才的那番话。因此他问了,但是心里很明白,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会带上她,他身边的位置只能是她。
舒姝看去河面,河风吹到脸上,尤带着几丝刺骨。
她抬脚踩上栏杆,小心扶着廊柱,想要站上去。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薛鉴笑着责备:“掉到水里有你好受了。”
舒姝在栏杆上站稳,手的那盏灯挂在檐下,再看亭子,就比方才亮堂了:“不是有你吗?”
“下来,别闹了,带你去看花魁。”薛鉴将人抱了下来,他还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想着以后用那高高的宫墙将她困住,似乎真的就不容易再出来了。
两人重新回到街道上,薛鉴不再束缚她,就看着她在人群里穿梭,快乐的像条水里游动的鱼儿。他一直跟着她,隔着几步远,眼里只有她。
舒姝走累了,停在一条巷子口休息,她看着这里一愣。一年前的上元节,就是在这儿,她见到了从北方回来的薛鉴。
彼时的她害怕极了,怕被他抓回去而拼命地跑,雨夜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可还是被他抓到了。当时的无助和逃不开的恐惧,似乎再也不见,只剩下他对她的无限纵容。
“走累了?”薛鉴走上来,往少女手里塞了一根糖球,“我背你吧。”
舒姝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弯下腰身,便拍了他的背一下:“被人看去可好笑了,”
“好笑?”薛鉴回头看她,“那方才是谁说今日想做什么都可以?”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喊:“花魁选出来了!”
然后路上的人一窝蜂似的往金花楼方向而去,挤得路边的摊子差点儿掀倒。
“去看吗?”薛鉴问。
舒姝摇头,晃晃手里的糖球,笑道:“现在人少了,夫君可以背我咯!”
“好,随时待命。”薛鉴弯下腰,背上跳上一个轻盈的身子,他稳稳接住,然后背着往巷子里走去,“姑娘想去哪里呀?”
“嗯……江南!”
“问一句,姑娘的银子可够?在下的价钱比较贵。”
“有多贵?”
“把你自己赔上都不够。”
“宰客啊?”
“愿者上钩,你跳上来了,就没得选了。”
“哎……你别痒我,哈……”
暗处,廷安无奈摇头,是不是有了媳妇儿的人都会变?这一年多,主子完全变了,就连对着他都会笑,有时候吓得他生怕人是想剁了他。
“统领,现在怎么办?”一个便衣侍卫过来墙角,只问着廷安,眼神根本不敢往深巷里看。
“离子时还有多久?”廷安问,以前什么事情都算着的主子,现在竟连时辰也不管了,不知道皇宫中还有人等着吗?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侍卫回道。
廷安叹了口气:“去下一个路口等着,注意周围异常。”
。
好歹,游玩的两个人终于上了马车,廷安这才放了心。心里自嘲着,王爷不急侍卫急。
现在的皇宫还是一片安静,只等子夜到来,天子便会和众臣在大殿中饮宴。
舒姝则去了后宫,一路走着,偶尔会碰上宫人,对方便恭敬的对她行礼。如此,她越发觉得那件事很快就会到来。
隐藏的夜色里的红色宫墙,空气中隐约而来的春梅香气,这样大的后宫,真的太大太深……
“廷安,明岚可好?”舒姝问。
“王妃挂心,明岚回了边城。”廷安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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