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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暗部查出的情报极少出错,有人能从师父手中夺走师门信物这种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所以殷红袖换了一种问法,“如若你未见过我师父,那你手中的簪子又从何而来?”

“此物是你师父的?”

任言渊吃了一惊,又答道:“当时我正独自在房中休息,到了半夜突然被一声异响惊醒,睁眼便看见这支竹簪带着一封信钉在床檐上。”

说着,便从随身行囊中找出一张泛黄的纸来。

殷红袖接过,十分专注地看了,心里既惊讶又茫然。

据信中所言,是师父受人所托,特来护送一程,不过时间紧迫,另有要事得先走一步。又交代任言渊一行人可凭此簪速去五百里外的云来客栈等候,届时将有他人接应。

这信的确是师父所写,字迹做不得假,更有师父用独门真气切断了纸张一角为证。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推断师父并未遇到难以解决的险境,至少在写下这封信时是安全无虞的。随后,心底又荡起一丝疑虑。

受人所托?

此人又是何人?以她殷红袖对师父的了解,从未见师父提起过云蜀两州有劳什子故友。按师父老人家的话就是,仰我鼻息的门派世家不过尔尔,没兴趣结交。

此外,任言渊依言来到此处,为什么?堂堂探花郎会毫无戒心,会相信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神秘人?

殷红袖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任言渊苦笑道:“刚开始,我也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第二日一早,待我们踏出驿站大门的那一刻就由不得我们不信。”

正值初春,还有些苦寒。

留在外头值夜的驿卒已尸首分离,头在马厩的草料篮中,可身子还坐在端坐在门槛上并未倒下,自断口处溢出的血液混合着春露冻成薄冰。乍一看,就像是被一片冰横削了脑袋。

而在驿卒的正前方,躺着一片陌生黑衣人的尸首。

这一幕对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的任言渊,冲击不可谓不大,好在为官已有数年,稳得住心神。

而紧随其后,就是无休止的追杀。

连续几日,任言渊忽然有些明白了,从他离开瞿县开始,也许危险就一直如影随形跟在一旁。只不过当时有赠簪的神秘人隐在暗处,才让他们这行人一路安稳。

“我当时觉得既然如此,为何不豪赌一把。”

殷红袖听到此处,非但没有解开心中疑云,反倒更加迷茫。她思量半晌,沉声道:“我需要知道此事所有的来龙去脉。”

“半月前,恰好是我准备启程回京述职的日子,一大早就去了县衙跟几位同僚告别。”

任言渊理了理心绪,思索道:“未过晌午,县衙外突然来了一传令兵,说是郑将军即将在瞿县三十余里处安营,让我出城去见他一面。”

“哪个郑将军?”

殷红袖出言打断,转瞬又满脸不可思议,“死的是郑怀仙?”

也难怪她诧异,荥阳郑家作为当年高祖开国扶龙的功臣之一,百年来深受皇家信任。郑家执掌西南守军已有百年,这一代最出众的就是嫡长子,时任辅国大将军的郑怀仙了。

这样的人物不声不响死在了瞿县么?

郑怀仙一死,边境必然生乱。

殷红袖示意任言渊继续往下说。

“用完午膳,我便一人出了城。到了军营,竟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主帐。郑将军似乎一直在等着我,寒暄几句后,忽然极为郑重对我说道,有件事万分紧急却无人托付,思来想去,唯有同朝为官的我可以胜任。随后就将一封家书递交于我,说是此信极为重要,让我假借回京述职,秘密交予当今的郑家家主。”

说到这里,任言渊眉头紧锁,苦笑道:“我不过一介书生,又无深厚背景。谨慎行事自是没错,我正想婉言拒绝。郑将军却直言自己自京城领兵赴任边疆,早已蛊毒深种,命不久矣,唯独放不下边境百姓的安危。无奈之下,我答应了他的请求。见我允诺,郑将军又说路途迢迢,怕我行路遇险,就让侄儿郑思淼和几位军中精兵护我一程。”

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少年侍卫,介绍道:“这便是郑将军的亲侄,郑思淼了。”

殷红袖顺着望了过去,发现刚刚并未细看,这会儿才发现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疏阔,看着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本想休整一日再出发,郑将军却说正值春分,早日动身还可赶上清明回家祭祖,不若即刻启程。我细想也有道理,反正孑然一身,便与郑思淼出了军营一路北上。直到两日后,郑将军死去的消息传来。”

伴随着话音而落的,还有夜空中乍响的绵密春雷。

这么说,郑怀仙的蛊毒是在京中被下的么?下蛊毒的人又是谁?

辅国大将军一职位高权重,独掌西南一军虎符,上京盯着这位子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此次事件中还有两个疑点未明。

其一,如果单纯只是送一份书信,为何不让传信兵送回上京?再不济,也有亲侄在军中随行,为何不将家书交由侄子,还需要用回京述职这样的借口呢?

只怕这信不单单是家书罢了。

其二,广平高祖起于草莽,当年就有众多江湖游侠投身军伍,就如荥阳郑家一样。所以,朝堂与江湖关系向来紧密。那么,江湖之中对任言渊发布悬赏令的人又是何人,能有殷实的家底支撑起高额赏金,难不成是朝堂人假借江湖名义么?黄金三千两足够让江湖上的武林好手趋之若鹜。

最重要的是,殷红袖想不明白师父插手其中是为了什么,她与师父二人一向对朝廷中的人和事可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从她长大成人暗中查探出身世后,就对朝廷之人极为厌恶。

思绪混乱间,殷红袖觑着任言渊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心想难为这个心思澄澈的书生了。朝堂倾轧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此事突兀又不明不白,被卷入这样的风波中,可就很难脱身了。

“其实,我心中有个猜测,假如尊师是郑将军所托而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郑将军托我送信,又请尊师护送我一程。”

后半句任言渊并未言明,凭着对郑将军的敬重,未将怀疑说出。

一时间,两人便沉默下来,只剩下火塘之中柴火在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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