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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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阴云当空，路边只余路灯一点光芒。

谢彦荣至今还能清楚想起那晚的场景。那晚他在小区楼下玩，玩着玩着忽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是从外边传来的。他应了几声，那喊他名字的声音仍在继续,出于好奇，他便走出小区,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出了小区往左走，是条黝黑静谧的小巷,两旁栽满盘根错节、亭亭如盖的老树,风一吹便哗啦哗啦响。

那条小巷没什么人,谢彦荣循着声音往前走,奇怪的是,等他走到声音来源处，也没看到任何人影。

他站在一棵高高耸立的大树下，忽地,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到他脸上。

谢彦荣诧异擦掉那液体，这时才总算恍然意识到什么,神情紧张害怕地缓缓抬起头。

正对上一双幽绿发亮、凶恶至极的瞳眸。

高大的树桠上,赫然站着一头大老虎。老虎体型巨大,压得大树哗啦作响,四肢粗壮,爪如利钩,表情狰狞可怕,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开嘴，喊的竟正是他的名字。

他那时虽小,却也知道老虎是不会说人话的，立时吓得睁大双眼、脸色煞白，拔腿便往小区内跑，边跑边喊“奶奶救命”。

但老虎来的比他想象的快，站在树桠上，躬身轻轻一跃，直冲他而来。

谢彦荣惊慌之下，猛地摔到地上，手在锋利的石子上磨出了血。闻到血的味道，老虎更是躁动凶狠，挥动锋利的爪钩猛然袭向他。

老虎体型壮硕，比普通老虎大上两倍，谢彦荣还不及它腿高，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看着死亡降临。

但想象中的一切并未发生，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将那老虎击退。

对方击退老虎，又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让谢彦荣唤他哥哥就好。

穆休长得好看，气质温和，那张脸极具欺骗性，从天而降赶走大老虎的英姿，对年仅七岁的谢彦荣来说，宛如神祇一般。

后来穆休也时常出现陪他玩耍，给他买好吃的，彼此关系逐渐拉近，谢彦荣也越来越信任他，还把奶奶给他买的作为生日礼物的项链送给了对方，那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谁知自那以后，穆休便宛如人间蒸发，他去哪都没找到对方，那时谢彦荣从没想过穆休的到来是别有目的，他只是担心穆休，怕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拽着奶奶去报过警，那时他才发现，他一直唤穆休“哥哥”，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山顶，禁锢住谢彦荣的法阵外，穆休表情平静，解答了他的困惑：“听说过建木吗？上古时期，建木乃神树，在都广之野，高耸入云，能连通天地，众神所自上下。可惜颛顼在位时，竟派重、黎毁掉了神树。但我们经过多年追踪，发现建木并未完全消散于天地，他的一缕魂魄尚且存在，并已投入轮回。我们想要实现通天计划，就必须找到建木。在遇见你之前，我辗转过很多地方，为的都是找寻建木转世。我乃句芒，为木神，掌管树木生长，自然也能感应到建木。”

谢彦荣满脸匪夷所思，又觉得荒谬可笑：“你的意思是，我是建木？”

“对，为找到你，我耗费了太多心血，当时看到你，顿时觉得无比亲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原因很简单，那不过是场试探，是我为老虎指的路，而后借他救你，博取你的信任，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效果很不错。”

“你也不必难过，能为我们的计划出力，应当是你的荣幸。”

谢彦荣懒得再跟他说话，暗道，呸，这要真是荣幸，谁想要谁拿去吧。

穆休神情一敛，动手施起法来，他本是木神，掌树木发芽、生长，此时掌间亦萦绕着绿色的雾气，纷纷涌向谢彦荣，很快将他密密裹起来，绿雾之中，连人影都看不清楚。

唯独谢彦荣清楚，他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大脑仍然清明，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股冰凉的能量环绕着他，他像树木发芽、生长一般不断拔高，这个过程中，因为他到底是□□凡胎，身体被迫不断撕裂，又在五色石的强大能量下不断愈合。

随着崩塌、愈合过程的无限重合，他的视野越来越高，能看到的也越来越多，周边是缭绕的云层，向下俯瞰时，大地仿佛都被踩在脚下。

*

“轰隆隆——”

山体忽然剧烈震动，并从山顶不断滚落无数巨石。

萧灼身体晃了晃，被郑擎伸手扶住，随后一起抬头朝着山顶看去。

只见山顶上，不知何时竟陡然拔地而起一棵巨大的神树，树干粗壮，约数十人方能合抱，顶端高入云霄，难见其顶部。

神树的根系亦深深扎进山底，以致他们所站的山腰位置，亦有因扎根而竞相倒塌的树木，泥土更是被虬曲的树根挤裂，许多地方不堪重负，泥土、碎石纷纷如雨滚下。

“是谢彦荣……”萧灼仰起头，似感应到什么，望着那神树愣怔道。

他怀疑过谢彦荣的身份，毕竟对方身为人类，却还记得生魂离体时的记忆，更能看到鬼魂，但怎么也没想到谢彦荣会是建木。

“得赶紧阻止蚩尤。”郑擎神情肃穆凝重：“再这么下去，上界的邪祟就将顺建木而下，涌入人间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便出现数道身影。宣容站在最前方，看到萧灼跟郑擎顿时想起被戏弄的事，眼底满是愤恨，狠戾道：“想上去，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吧！”

说完与那数名手持斧戟的壮汉齐齐攻向萧灼跟郑擎。

山顶上，建木深入云霄，高耸立在那，宛如一根撑天神柱，看着颇为震撼壮观，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云层之中，隐约有大团黑色的雾气涌现，顺着高耸巨大的建木疾驰而下，刹那便覆盖住建木，使得庞大的建木表面化为浓浓的黑色。

萧灼跟郑擎看到这幕，皆面沉如水，意识到大难将至，白泽所预言的场景，怕是很快便将来临，人间亦会化为噩梦般的地狱。

“速战速决吧。”他看向郑擎。

郑擎祭出长剑，郑重颔首。

*

山顶，蚩尤昂起头，亢奋激动地看着那些蜂拥而下的邪祟，张开手臂以最虔诚的欢迎的姿势高声道：“下来吧，都下来吧！这将会是你们新的领地，去给那些愚蠢的人类一个惨痛的教训，去肆意抢掠、侵占吧！从现在开始，人族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妖族，终将重现当年荣光，而你们，也将是我最忠诚的战士。”

“我要在这故土之中，重建九黎部落，人类自诩炎黄子孙，我便要将他们统统踩在脚底，任凭我九黎族践踏、奴役……”

他傲慢张狂的话说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低下头，看到的是一把贯穿腹部的长剑，剑尖贯体而出，浸染上黑色的血，滴落到地面。

“想得倒挺美。”萧灼站在郑擎身旁，对蚩尤方才的发言予以无情嘲讽。

蚩尤震骇至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及愤恨不甘：“不可能，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感觉到？我筹谋这么久，绝不可能就这么失败，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郑擎语气冷漠，说着拔出长剑，再次狠厉贯入：“你的这些野心，还是留着跟黄泉下的九黎族人去说吧。”

蚩尤大业未成，怎能甘心就此身陨，暴起想要反击，但他被封印多年，实力大不如前，根本无法与萧灼跟郑擎抗敌，很快被击倒在地。

萧灼冷眼看着蚩尤，掌间燃起烈焰，转瞬将蚩尤覆盖，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

犼之火能焚尽世间一切，蚩尤自然也不在话下，他挣扎、翻滚着，却怎样也扑不灭那火焰。被烈焰焚烧之处皆化为虚无，仿佛连灵魂也会消失。

火球之中，传出蚩尤不甘、张狂且歇斯底里的大笑：“就算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们还是改变不了结局，晚了，一切都晚了，从现在起，事情仍会按我设定的发展，上界的邪祟会顺建木涌入人间，那些人类还是会死……”

他的叫嚣渐渐平息，萧灼和郑擎看着那火势渐小的火球，清楚这一次蚩尤是真的彻底消亡了。

只是他弄出来的乱局，仍在持续发酵，形势危急，似乎真如蚩尤所说，大局已定，无人再能阻止这一切，邪祟注定将涌入人间，从今往后一切也将随之逆转。

“谁说没有解决办法的？”萧灼望着眼前宽广庞大的建木，喃喃低语。

建木底部，已有邪祟四散窜入人间，或阴鸷或疯狂叫嚣着。但这些都是少数，在建木的上端，云层旁边，大批的邪祟从此涌出，形成黑压压的云层，气势磅礴地沿着建木而下。那是一股庞大邪恶、杀气沉沉的力量，一旦任其涌入人间，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