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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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撞的大爷有些老年痴呆,早上是背着全家人跑出来的，车祸发生的第一时间，沈国栋就打了救护车电话。

很可惜还没到医院,大爷就没了呼吸。

之后就是大爷家属来医院处理后事，沈国栋被警察带走，暂时在看守所里,至于最后判决到底是什么,还要看死者家属的态度。

美秀当时就昏了头，她哭着打电话告诉沈母,沈母听到儿子撞死了人，吓得昏厥过去，万幸她当时正端着碗在邻居家吃早饭,向邻居义愤填膺地骂沈易欢有多不学好,年纪不大就跟男同学谈恋爱这些事。

邻居第一时间将她送到了医院。

七点二十分，三中的二班正在上早读课。

经过前一晚的事情，今天的沈易欢情绪不是很高,读课文声音也有气无力,坐在她身边的顾惜立马察觉,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沈易欢：“怎么了？”

“没事啊”，沈易欢强撑起一个微笑,家里的那些破事,她一点都不想告诉顾惜。

顾惜却耐心地教导：“沈易欢，现在正是冲刺关键时候，你有什么事不能闷在心里”,他一本正经地坐好，接着补充说：“可以告诉我，我当你的倾听者。”

沈易欢感动到想哭，顾惜真的太好了。

每一次，当她觉得人间不值得时，顾惜总在用他的美好告诉沈易欢，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惊喜。

她小声说：“好久没有吃肯德基了，这周我们带顾宇去吃肯德基吧，我想喝可乐。”

“好，我们在肯德基里学习。”

“就不能休息半天吗？”

“你想休息吗？”

“不想。”

“沈易欢，出来一下”，陈日东突然语气凝重地站到门口喊她名字。

沈易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和顾惜说话被陈日东看到。

因为陈日东的这句话，原本班级里朗朗读书声也像被按了暂停键。

陈日东：“不关你们的事，继续读你们的书。”

沈易欢心想，她好久没有因为犯错误被陈日东抓住批评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下一秒

陈日东说道：“沈易欢，你爸爸出事了，刚刚你邻居来电话，说你奶奶正在医院里抢救，你过去看看吧。”

她脑袋彻底懵了。

她不知道沈母在医院抢救和爸爸出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沈易欢恨沈母，就在昨晚，她们还爆发了这几个月来最大的争吵。

但凡吵架，沈母很少愿意吃亏，不管是她有没有理，她都用最强势的态度，最不堪入目的话来制服敌人。

沈易欢没想过沈母会被送去医院里抢救，因为在她潜意识里，这个老太婆就是人间的恶魔，遇到任何事她都能精神抖擞地在旁边指指点点，连死神都带不走的人。

但没有绝望，只有更绝望。

到医院后，沈易欢才知道沈国栋的出事，是指他撞死了一个人。

撞死了一个人。

在沈易欢的想象中，车祸这种事情是发生在身边人口中的一个故事，比如又听谁说，哪个街道哪条路上出车祸了，还有人目睹现场有很多血。

她当故事一样听着，却从未想过这种故事就发生在了她自己身上。

沈母是因为精神受到刺激后，身体的激素水平急剧升高，还有些供血不足引起的昏厥，医生用完药后没多久她就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头顶白花花的，这才想起自己在医院，又想到在昏倒前接的那通电话，沈母立马掀开被子，却看到沈易欢坐在角落的铁凳子上。

沈母彻底疯了一般过去推搡沈易欢：“滚，滚，滚，都是你这个作孽的，你爸爸要不是为了你，怎么可能会休息不好，你害了我后半辈子，你还要毁了你爸爸一生，我们沈家是做了什么绝事啊，要有你这么个东西，你怎么不替你爸爸坐牢，你爸爸怎么不是撞的你。”

每一句话都让沈易欢心像掉进了一层地狱，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不会任由沈母这么又推又骂，但今天她站着没有动没有说话。

沈易欢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沈国栋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她甚至已经想到，撞死了人，沈国栋会不会被判死刑？

好在情况没有到这么糟糕的一步，因为老人本身患有疾病，加上年纪大了，他子女希望私了，开口就要一百万。

当时能有一百万的家庭，绝对是陌市的大户。

美秀请了一个律师，律师说一百万不可能，就算闹到法庭，也不可能赔这么多钱。

最后两方商量好几次，老人子女把钱财降低到了55万，一分钱让步的余地都没有。

律师给出的建议是55万还算合理，说到底这都是一件大的刑事案件，如果真的拿55万换沈国栋的无罪释放，那还是值得的。

并且这55万里，沈国栋所在的公司和保险要赔到25万左右，也就是说沈家只要拿30万。

但这30万，对原本就不富裕的沈家来说就很不容易。

当时房价还远没有现在高，沈母就算想把自己的房子卖掉也就值个几万，她想跟美秀商量，暂时先把他们新房子卖了让沈国栋出来。

人总归是比房子重要，等沈国栋出来再认真挣钱，房子总还有买的那天。

可美秀坚决不同意，沈国栋犯了这样子的事情后，以后不可能再去开车，他岁数上来了，往后工作越来越不好找。

他们不可能再有钱买第二套房子。

再说当初买这个房子时，美秀娘家也有拿出几万块钱，因此这个房子不是沈国栋一人出钱的，不能因为他犯事就要把房子卖了，将来没房子小龙恐怕连媳妇都娶不到。

美秀死活不卖房子，一向非常听她话的沈母，为了儿子都快跟她反目成仇，但房产证上写的是沈国栋和美秀名字，她不愿意卖，沈母根本奈何不了她。

沈母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也只凑了两万块钱，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他们觉得沈国栋不管出不出来，这辈子是毁了，根本不敢多借钱。

沈母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一想到沈国栋被关到那种地方，据说里面警察还会打犯人，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人消瘦得很快。

唯一让她有些情绪波动的就是沈易欢，见到就骂，要不是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可能真的能活活打死沈易欢。

沈易欢已经无心跟她再争吵什么，她同样不希望沈国栋坐牢，这些年里沈国栋没给她几次父亲的关爱。

可仅有的几次，已经让沈易欢足够怀念，再说她念到现在的书，学费都是沈国栋掏的，看着他出事，她无法无动于衷。

沈易欢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学了，沈母不让她去，非逼着她出去打工，就算她愿意，但她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到30万。

这种看不到任何转机的死局让沈易欢犹如置身于一潭死水之中，让她感到窒息。

顾惜来找过她好几次，沈易欢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因为她现在真的做不到全心全意学习，沈母也不会再给她创造这个条件。

她只希望沈国栋能早点从看守所出来，将来他不认她这个女儿，沈易欢也认命。

正如沈母说的，沈国栋会出事，跟她到底是有一定关系，如果前一天，田荣荣不过来的话，起码沈国栋就不会换班，那么那天早上他就不会开那班车。

沈易欢爸爸开车撞死人的事，也传到了班级里。

他们班有一位同学的父亲是警察，知道这件事，告诉他之后，这同学又大嘴巴在全班级宣传了一遍。

顾惜在座位上学习，盛甜特意过来问：“惜哥，你听说了吗？沈易欢爸爸撞死了人，可能要坐牢。”

顾惜继续写作业，没有理盛甜。

盛甜有些生气：“顾惜，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你天天帮沈易欢补课都没用，她爸爸都撞死了人，她哪里还有心思考试。”

“人家的家事和你有关系吗？有这时间多刷几道题也行，不然就算你去考试都不一定考得上。”

顾惜扔下笔就出去透气，盛甜当即被气哭，顾惜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会在自己摔跤时，匆忙跑过来问她甜甜疼不疼的小哥哥了。

顾惜出门时正好碰见沈小强站在窗户前进来，沈小强解气地说：“班长，你做得太对了，盛甜她就会一直装可怜，就那次她说沈易欢把她气哭了，我当时在旁边全程都看得很清楚，是她先找沈易欢麻烦的。”

顾惜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次，沈易欢脾气倔，被人欺负了反倒像欺负人的那个，那次她还在路上救了被校园暴力的顾宇。

也是他结识她的开始。

顾惜去找了周燕，这几天，周燕她们会经常去陪沈易欢，有时候沈母不给她们好脸色看，有时候直接将她们赶出来，非常阴晴不定。

顾惜大神亲自到六班找人，还在六班引起小范围的轰动。

他把周燕喊到楼下没人的角落，他知道这个女孩跟沈易欢很熟悉，可周燕听到他提起沈易欢就哭，呜呜咽咽根本说不清什么。

顾惜却从她仅有的几句话中听到重要信息。

沈易欢被她奶奶又打又骂。

她被禁足在家里。

她奶奶让她去赚30万块钱。

欢欢太可怜了。

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顾惜的心里，扎得他心脏鲜血淋漓，他听不下去了，他无法想象那个前几天还和他说要吃肯德基的女孩，此时此刻在遭受什么样的罪。

破天荒，顾惜第一次一节课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30万，即使对于他家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只是初中生的顾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