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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枯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得严丝密缝,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缺氧。他竖起耳朵,等了许久没听到外头有什么怪异的声音,于是悄悄把被子往下拉出一点点,露出紧闭着的眼睛和鼻子来。
耳畔仿佛听到一个女人幽幽的叹息,脖颈处忽然感受到阵阵凉风拂过,好似有人在他耳根子边幽幽地吹着冷气,冷得他不由一个哆嗦。仿佛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那女声又轻轻笑了一下。
女声只笑了一会就停了,连带着耳畔的冷风也消失了。
褚枯又等了一会,见没有一点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来。
这一睁不得了,他入眼便看到一个穿着一袭灰色睡裙的女鬼正飘在他上方,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飘舞,几近透明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朦胧的红光。她的面孔隐入了黑暗中,只有狭长的眼睛在时不时闪着幽幽的红光。
她贴得很近,近到褚枯能看清她面上青白交错的纹络,点在眉心处的红梅花钿,上挑的眼尾,嫣红的薄唇,以及她狭长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微微睁大的眼睛。
宿槐幽幽盯着他,檀口轻启:“小公子呀~看看奴家的脚呀~你瞧,奴家的鞋不见了呢~是不是在你这儿呀~”
褚枯被她吐出的冷气刺激得抖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往下,越过她起伏的柔软,来到她的双脚处,然后两只并拢着的脚后跟映入眼帘。
宿槐本以为他会被吓一跳,然而他却像是没觉察出点不对劲一般,只直直地盯着那里发呆。
宿槐眼眸微眯,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一计不成,心里又生出一计。
她悄然勾唇,眼睛直勾勾盯着褚枯,俯身朝他脸上呵了口气,待他终于把目光转到她脸上,这才幽幽道:“小公子呀~瞧瞧奴家的脑袋,它怎么不受奴家控制了呢?”
这般说着,她的头顺势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然后又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褚枯依然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宿槐:“……”
本以为他会自己被吓出声,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是这么平淡,真是无趣得很。
“……真无趣。”
宿槐无聊地嘁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抱胸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受伤的?”
她注意到他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空气中有股浓浓的血腥味。
褚枯转头看着她,依然没有回话。
宿槐皱眉,微微倾身凑近他,“你是哑了么?”
褚枯沉默回望,八.九岁的少年郎身骨却瘦小得好似才六七岁,稚嫩的小脸上眼眸沉沉,宛如一潭死水,溅不起半分浪来。
宿槐无奈叹息,终于放弃与他交谈的打算,伸手轻触他额头,用鬼力修复他的伤口。
褚枯脑袋瑟缩了下,到底没有躲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被子下的手攥得死紧,过了会又松开。
待他伤势愈合得差不多了,宿槐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她不能一下子将他的伤口治好,否则会令人起疑。
看着把下巴埋在被子里,正乖乖看着她的褚枯,宿槐心里不由生出些许怜惜。
母亲早逝,父亲不疼,身边也唯有她安排的槐儡陪伴,想来孤独得紧。只是他母亲临去前给她留下遗言,勿让褚枯沾染上外界俗世的尘垢,她自然会尊重她的遗愿。
只是现下他这模样着实有些怪跷,看来得去问问槐儡了。
然而她刚起身,手腕却被小孩儿猛地拉住。宿槐转眸,挑眉望着褚枯,眼里带着询问。
小孩儿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嘴唇紧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许久才憋出两个字来。
“别……走……”
“……原来你会说话啊?”宿槐故作讶异道。
见小屁孩又不说话了,宿槐便不戏弄他了。她轻轻挣开他的手,随即抚上他的脸,在他眼泪即将滑落前一秒将其抹去,温声道:“乖,我就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褚枯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从原地消失,心里瞬间又变得空落落的。
不要……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要你陪我……
他的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知因何难受。等到她不顾他的挽留干脆地消失后,眼泪更是不可自抑地自眼角流淌而下。褚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无声绝望。
“他的伤怎么回事?”
宿槐冷冷地看着面前垂头的槐儡,强压着怒气问道。
槐儡面无表情地回道:“少爷一岁的时候,路凇再婚生了一个儿子。期间褚姣的怨魂不散,一直在路家徘徊,时常袭击路家人。近日路家小儿子被她入梦魇住无法醒来,路家便找了位道士。”
“道士?”
槐儡点头继续:“道士实际是新任路夫人找来的,为人贪财,学艺不精。应她要求假意鬼上身,要求带少爷一起才肯走。路凇虽然有些不愿,但被她说服。几人今日午时带着路家几个奴仆准备绑少爷去沉井,被属下拦住。纠缠之间少爷被路家小儿偷袭,额头被他用大石块砸中大出血。”
他又弯了弯身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宿槐冷哼一声,“故意把伤势说的那么重就是为了要本殿过来罢。”
槐儡身子弯得越低,没有否认。
宿槐睨他一眼,“罢了罢了,路家确实是需要敲打一番了。要不然,还真以为褚枯没人管了。”
她随手一挥,槐儡面色一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次只是小惩,不要再有下次。”
“……是。”
宿槐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闪身进房间里了。槐儡捂着心口,抬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沉默。
………
宿槐看着床上无声哭泣的褚枯,有些一言难尽。
因着失血过多,他的脸本来就有些苍白,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很是虚弱。
宿槐无声叹息,重新坐下,掏出一方绣帕细细擦干他的泪珠。她也不看他的眼睛,只专注地给他擦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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