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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抚掌笑道,“孟老爷竟然信了佛?”
钟毓走在我身侧,几次想说话,却总也插不进来。
于是换了满桌素菜,连酒也换了素酒。
红烧豆腐、卤茭白、油盐炒枸杞芽、荷叶卷……我们多喝了几杯,钟毓上了头,忽然红着眼睛看向我,“今天有句话不当说,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你夫人是怎么去的吗?”
刘成武连忙给钟毓夹菜,一边夹一边给我解释道,“你别生气,他夫人与……情同姐妹,不明不白就……所以他夫人常追着问他。这小子结婚没多久,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兄弟们自然要让一头。”
钟毓却一把推开他,直愣愣问我,“你就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吗?
我好像是知道的。
无非是赵老板贪慕权势,想要让自家女儿取薛芳而代之,不料悯枝却失手害死了薛芳。
可我好像又不那么清楚。
他一介商人,到哪里知道薛芳的身份?
还是路室相遇只是偶然,事后种种才是他们精心谋划?
只是若说偶然,也太牵强了。
于是我低头,“我不知道。”
“是尹川王。”
钟毓一擂桌子。
“你如今成了兰台令,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他盯着我,双目灼灼,能将我烫出个洞,“你对若白动了心思,由你。小倌儿多了去了,找谁不是找呢?尹川王多少次对奉议司下黑手,都是明大人挡回去的!偏偏就你在犯浑,巴巴儿的往尹川王跟前送,现在呢?听说若白去了丹州,你们可风流快活了吧!”
我是成了兰台令。
可我这兰台令是怎么来的呢?
他们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自然想不到我在丹州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今就连这看似尊贵的兰台令,也不过只是一个饵。
圣上动一动念头,我就能死成千上万次。
我不是周若海,没有他那四处逢源的手段,也做不到在合适的时候夹起尾巴就跑;我也不是刘成文,自有身世依仗,又有一身的本领,还有刘成武与他彼此扶持共进共退。
我只是圣上手中的一个饵。
便是如今知道了是尹川王,又能如何呢?
本来这也不是他们二世祖该考虑的问题,我也不欲怪他,只钟毓又说起若白来,叫我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冷笑一声,“钟老爷,若白去丹州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应当比我更清楚?”
铁浮屠是跟着方家归顺了圣上的,内阁总有动作,想来也是铁浮屠的人从中出力。钟毓身在内阁,怎么可能不明白?
天下十三州,何曾有能瞒过铁浮屠的事情?
明诚之不告诉我,大约还是圣上的缘故。钟毓刘成武不告诉我,内阁毕竟有规矩,我也理解。怎么最后我给谁都找好了退路,却偏偏没人给我留一个?就连若白这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要几次三番的拿出来说!
见我似动了怒,刘成武连忙给我夹菜,“他这几天不大顺……”
刘安也道,“内阁里旁人排挤他倒罢了,方大学士却也总远着他。在家淘人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
我顺了一口气,主动拿起杯子去与钟毓赔罪,“好了好了,要查的事情也得一桩一桩的来。如今知道了是尹川王又能怎么样?拎着一颗脑袋过去,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
钟毓又哼,“你试过吗?”
需要试吗?
我有些茫然。
丹州扬州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血淋淋的先例。圣上如今依旧只拿我为饵,我又有什么资本跟圣上要一个真相?
“好了,这么较真做什么。游新亦是有苦衷的,咱们今日是为了与游新叙旧,你这样……”刘成武又去劝钟毓,说了几句,钟毓总算拿起杯,与我轻轻一碰。
我默然,吃了几口菜,只觉得太腻了。
大约初涉官场的少年都是如此?
简单粗直,从不迂回。
所以,总是比旁人多想一步的我,便入了明诚之的眼。
后来少年长成,有些人长成了胡中泽,事事较真;有些人长成了冯建,八面玲珑。
接下来虽再没人提这茬子话,但到底吃不尽兴。我喝了一碗汤,起身告辞,“还有别的事情,就先不叨扰了……”看钟毓脸色不好,我又补了一句,“过几日闲下来了,我做东,再请你们一次,好好叙叙。”
刘成武送我出来,低声道,“我知你不易。”
方才在鸿宾楼里如寒冰在背,现下里一出来,午间的太阳是最热辣的,虽只是春日,却也将我晒出了一层薄汗。方才在里头那不适感总算消散了一些。
“其实内阁也……”刘成武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拍了拍我的肩,“大家都不容易,相互体谅便是了。切莫生分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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