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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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渊。”

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轻轻的，有点小心翼翼。

“我们出来了。”郁从渊回头，面上看不出一丝异常。

他走到深林旁边,仔细检查了遍深林的身体,在手肘和肩颈处发现大片淤青。

应该是刚才倒下时不小心磕碰到的。

指腹下的皮肤柔韧结实,深林体温偏高,那一小块温热皮肤抵着郁从渊的手指，将热度传递过来。

这份触感是真实的。

“刚才的举动很危险。”郁从渊道。

重力下沉之际,他自身的重量重重的摔到深林胸口,巨大的冲击力有可能会挤压到深林腔内器官，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如果是普通人，这一下绝对够呛。

如果——

“我没……咳咳……”深林急于否认，许是过于急切,牵扯到了伤口,咳得惊天动地。

郁从渊扶着他的肩，给他顺气。

深林咳得满面通红，眼角水色潋滟,不像是装出来的。

郁从渊略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齐青轩等人来到舱门前，扶着舱门眺望远方,威克斯忽然说：“齐队，有没有觉得，天色更沉了一点,以前是浓郁的紫色,现在是紫到发黑。明明之前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云层的颜色淡了很多。”

“好像是要下雨。”齐青轩不确定道。

这个世界鲜少落雨，因为缺少太阳照射，江河湖泊的水难以被蒸发变成水蒸气,各大联邦都是依靠定时人工降雨来获取水资源。

在水资源稀缺的末世，每一次降雨都难能可贵，然而降落的雨水是带有毒性的，被收集起来后还要进行两三道消毒工序，即使是这样，也不敢说联邦内的饮用水每一滴都干净无毒。

“可是这遍地黄沙的地方，怎么会下雨呢？”威克斯嘟囔着。

郁从渊扶着深林走来，目光投到舱门外的沙地，沉声道：“先离开这里，情况有点不对。”

五人离开光耀号，回首望去，才发现这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下陷的部分彻底暴露出来，整个残骸的形状如同扁平梭子，但因其占地面积广阔，两头尖端不甚明显，高度更是足以媲美小半栋楼。

地底光线不足，此时再驻足凝望，心中的自愧愈发明显。

齐青轩轻叹一声：“可惜了。”

郁从渊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光耀号残骸实在过于庞大，他们现目前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挪动残骸，只能任其在此，如同沙漠里的守望者，静默伫立。

收回视线，郁从渊被光耀号侧方的一个逐渐扩大的圆吸引，等看清那不断扩大的旋转的圆是什么后，郁从渊呼吸猛地一窒：“走！快走！”

经他提醒，其他人也发现了那个不停旋转的旋涡，立即后撤逃跑，然而旋涡扩散的速度太快，且距离光耀号不远，没多久便扩散到了光耀号残骸附近。

残骸一点点往下凹陷，像被沙漠吞吃了一般。

眼见光耀号残骸完全陷入沙漠漩涡中，众人又怕又怒，怕的是跑不过旋涡扩散的速度，怒的是光耀号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就又要沉埋地下。

许是万幸中的不幸。

光耀号残骸被吞没之后，旋涡扩散的速度就停了下来，静止的沙面如同半个漏斗，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螺旋纹。

风骤起，漏斗边上的沙子随风移动，覆盖住了螺旋纹。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漏斗状的巨坑就会被风沙填平，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之下还掩埋着那艘承载了人类希望的巨船残骸。

“走吧，要变天了。”不知是谁开的口，话音落地，再无人开口。

回程途中，安都拿出了导航器，这个导航器可以不受磁场的干扰，显示自身当前位置，并永远指向西亚联邦。

这个导航器西亚士兵人手一个，即便掉队，也能根据指引平安返回。

“说到这个，”威克斯好奇道，“几个月前郁上校和基地失联，后来又是怎么在导航失灵的情况下返回基地的呢？”

当时郁从渊带领小队深入禁区调查，未料还没靠近禁区，半空遇袭，整支小队和基地失联。

及至后来，郁从渊在队伍全灭、导航失灵的情况下，毫发无损的回归基地，这件事在基地里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威克斯不提还好，一提，郁从渊不可避免地想起在禁区深处的巨树下受到的折辱，以及逃出生天后，在禁区外围不远处发现队友逃生乘坐的小型飞行器。

飞行器内已经没有活人了，七天过去，血液早已凝结，深红色的血渍如同附着在控制台和地板上的污浊红斑，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拉开舱门的刹那，郁从渊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炼狱。

郁从渊的沉默让威克斯误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要说点什么来调节气氛，就听见郁从渊淡淡的说：“关于这个，我也不清楚。”

威克斯一怔。

“实际上，那几天来的记忆都很模糊，好像被刻意抹去了。”

郁从渊边说，边用余光瞄着深林的神情。

深林从头到尾面色平静，垂眸盯着地面，目光梭巡，似在找东西。

威克斯怪叫：“谁有这个能力，能抹去人的记忆？”

郁从渊：“不知道，或许是哪只异种吧。”

威克斯：“既然是异种，那为什么，不取上校的性命，反而消除你的记忆？”

齐青轩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你问题忒多。”

郁从渊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浅笑。

“实际上，我也很好奇。”

他说：“为什么他不杀我，只是费尽心思的困住我，消除我当时的记忆，后来——”更是直接找上门来。

这只异种未免太过自信，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被人类发现吗？

“你们看。”深林突然蹲下去，郁从渊一直注意着他，是以第一时间看见深林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株从沙地里探头探脑的嫩芽，恐怕刚从地底探出来，就被深林连根拔起。

嫩芽顶端长着一团肉色的、皱巴巴的婴儿脸，嘴巴大张着，却不知为何没有叫出声。

郁从渊一眼认出来：“是s1样本。”

齐青轩不可置信道：“居然还有存活。”

s1样本全被嘉特等人盗出，齐青轩先前在沙地里捡到过失水干枯的s1样本，本以为带出来的珍稀样本全数遭殃，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株能够在沙地里顽强存活，当即狠拍深林的肩：“干得漂亮！”这样一来，和西亚联邦的合作尚有转圜余地，还能趁此时机多敲一笔。

齐青轩被喜悦冲昏头脑，浑然不觉被自己猛拍的深林惨白着脸，小声嘶气。

郁从渊手指动了动。

深林一路上都能感受到郁从渊若有若无的注视，此时此刻，隐忍的表情真切了几分，漂亮的眼睛望向郁从渊，传达着某种只有对方才能读懂的讯息。

郁从渊的手终于动了。

他不由分说地拿开齐青轩放在深林肩上的手，却也没有像深林期待的那样，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齐队，他肩上有伤。”

“抱歉，没注意。”

“……”

深林暗自捏紧手中的s1样本，可怜的嫩芽被他拿捏在手，连抖都不敢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