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大国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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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抄手游廊下面,周围的景致十分陌生,刚下过雨的石子路面还残留着一洼积水,镜花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影其中。
庭院隔壁有人在弹琴,琴音淙淙,夹杂着小孩子的欢笑声,再远一些,能看见淡蓝色做底的旗帜在风里飘摇,镜花瞧了好久,才看见银线绣出的天河二字。
“喂!你干什么?先生还在隔壁呢!”稚嫩的说话声在外面响起。
“要你管!有本事你就去告状啊!”
镜花看见一个红衣女孩从墙外翻了进来,紧跟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少年也从墙头跳了下来。小少年看上去比红衣女孩大些,眉头紧紧皱着,那眼神,盯着红衣女孩时就像是在看一个大麻烦。
红衣女孩气质倒也高贵,只是说话举动显出几分流气。女孩在男孩肩头一拍,道:“你看看你白景彻,嘴上说着没兴趣,还不是跟我偷偷进来了?好了,踩上这块地皮,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敢告状,大不了咱就同归于尽呗!”
叫白景彻的男孩满不在乎道:“你想太多,我是怕你弄坏先生的东西才跟你来的,我对先生的秘密才没什么兴趣!”
女孩笑笑,突然扭头望镜花所占的地方看过来,镜花旋即匿到廊柱后面。
“白景彻。”
“嗯?”
“你有没有觉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啊?”女孩拉了拉白景彻的袖子。
白景彻觉得好气又好笑,却板着个脸,抱起胳膊:“哪有什么东西?少尊主夜路走多了,莫非还怕有鬼不成?”
他年纪不大,可说话却老成得很。女孩嘁了一声,随即推了他一把,吩咐道:“一会儿你守门去!”
镜花听着小孩儿们的对话,心中一阵好笑。方才隔得远,她尚未看清女孩面容,等女孩踩过台阶走进游廊时,镜花蓦地看清了。
这张脸虽然稚嫩,但万分熟悉,正是白新星。
原来她便是天河的少尊主。这时,脚边的栽着宝珠茉莉的花盆被她不甚碰倒,磕碰的声音立刻吸引了白新星的注意。
白新星猛然回头,镜花见四处已然没有傍身之物,只好举起僵硬的双手,挥了挥,尴尬地朝她打招呼。
然而话音未吐,白新星肩膀陡然一耸,目光根本没有在她身上片刻停留,就挪到她身后。白新星面目惊恐,捂嘴低声道:“你你你看见没,这花盆怎么自己就倒了?不会真有鬼吧?”
闻言,镜花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白新星,立刻明白他们看不见自己。
白景彻原本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此刻才踏上台阶,忙不迭撩起下摆快步走来。避免和他撞上,镜花让出路来。白景彻蹲下,并指在倾倒的盆身上一抹,眉头松了些许:“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上面没有幻咒,大白天也不可能见鬼,你要是真害怕,就跟我出去。”
白新星心有余悸,但还是翻了个白眼:“想的美。”
白景彻道:“我先把这盆花处理了,你别在里边耽搁太久,还有,千万不要弄坏先生的东西。”
白新星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真啰嗦!”
白新星打开门,关门的刹那,镜花一个箭步闪身进了屋子里。
白新星摸摸后颈,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后面有点凉。镜花这会儿已经走到的房间深处,正抬眼打量房中陈设。
这显然是一间书房,收拾的不是太干净,桌案上胡乱擂了堆书卷,镜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又猛地刹住,因为在本能地想收拾这堆书卷时,心里有道声音在提醒她。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也不再是当初她了。
白新星在书房里东看西摸,一会儿撞了个花瓶,飞快接下,转眼间碰翻了笔架,又慌忙稳住,倒真和梁上君子无二。
很快,两人都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坐塌旁边的那个大画缸前。
白新星全然不知道有东西站在自己身边,搓了搓手,就随手抽了一幅画出来,展开一看,小嘴儿一撇,欣赏不来就随手扔地上,镜花在旁边看得一阵心疼,洛何当在画技上颇有造诣,其画风曾经风靡四国之时,也到过一画难求的地步,如今被一个小孩子弃如敝履,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白新星草草看了十来轴,大概是没看到她想看的,于是兴致缺缺地从搬来垫脚的杌子上跳下来,她动作生猛,原先腰上的一枚坠子卡在画轴和缸沿间,这一跳,胳膊一挥,连带着剩下的两幅画齐齐落到地上。
其中一幅没有系上扣,落地后轴头直滚,顺着白新星的鞋边唰地平铺开来。
被窗棂筛得稀碎的光影照了进来,明晃晃地落在半卷画中上。
两人一怔。
光线可谓极好,白新星蹲了下去,双手小心地撑在地面,探头去打量画里红裙女郎,嘴里喃喃:“好美啊......”
镜花在她身后,在她脑袋的半遮半掩中,瞥见了画上的水榭、莲湖、以及那袭耀眼的红裙。
一瞬间,面白如纸,手脚冰冷。
他......竟是那么爱阿恕么.....哪怕她已死了,还这么念着她......
眼睛涩胀,胸腔里始终存留的那处柔软之地突然一刺一刺地疼,尔后山崩地陷,飞快下沉,每下一寸,就寒上一分,硬上一分,直到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最后,嘭一声,土崩瓦解,肝肠寸断。
她扬起头,睁大眼睛,仿佛这样做就不会再有眼泪流出来。
她突然很后悔,十分后悔,她为什么还要想起这一切!千面狐君说的没错,是她自作自受,是她犯|贱!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咳嗽,是白景彻给出的暗号,意在提醒白新星琴课已近尾声,洛先生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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