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风雪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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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迎接云遥的是大病一场。
她恍恍惚惚间记起了许多以前的事,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是晕着的。茫然中仿佛看到了云遇,还有很久未见过的凤君。
“你瞧她懒得那样。”这是姐姐的声音。
“懒惰是我凤凰台的传统美德,”这是凤君扶绪的声音,“这会儿不比从前了,左右无事可做,懒就懒着呗。”
“不行。”云遇坚定地要把她喊醒,“连最基本的幻形术都修习不好,她没有资格懒。”
——云遥想起来了,那是她刚化形的时候,身量尚小,眉眼稚嫩,梳着两个小髻。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被云遇从床上拉起来,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却在拐角处遇见了来找二郎真君的黄天化。
“姐夫!”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未及黄天化腰的她紧紧抓着黄天化的袖口,“姐姐又逼我学!我不想学!”
黄天化把她抱起来,耐心地哄着她:“小遥,你今日若能将幻形术修习好,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吗?”
“当然,姐夫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想借个东西玩一玩。”
彼时云遥还讨厌飞行术,她自上回哪吒脚踏风火轮在她面前秀了一手三头六臂后便念念不忘:“我想借哪吒哥哥的风火轮和混天绫玩玩。”
“……”黄天化抽了抽嘴角,“我竟不知原来你这么胸有大志。既然如此有雄心,你怎么不想玩玩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呢?”
云遥一本正经地摇头:“你不是说舞刀弄枪不适合女孩子嘛。”
不知道姐夫最后怎么跟哪吒交涉的,还真借来了。黄天化带着风火轮来凤凰台时眼睛肿了一只,嘴角尚有淤青:“喏,混天绫你降不住,玩玩这个就行了。”
在大家啼笑皆非的表情里,云遥美滋滋地踏上了垂涎已久的风火轮。
后来怎么样了?云遥迷迷糊糊地想。
后来,后来……
她被风火轮甩北海里去了,摔得头晕脑胀,赖在龙宫里吃了一个月的白食,还跟龙四公主敖汤汤打了一架。
云遥又迷迷糊糊地想,陈州旱情如此严重,她应该去一趟北海,找敖汤汤来哭两嗓子。
不过几百年过去了,敖汤汤还记得她吗?
思绪一会飞到凤凰台,一会回到干旱的陈州,一会儿又惦念着包拯回开封之后会不会被庞太师算计,一颗心掰成好几瓣忧愁,可身体撑不住,不得不消停下来。
云遥整整昏迷了一路,也不知白玉堂是怎么把她带回陷空岛的,再睁开眼,已然是半月后了。躺在卢家庄的床上,照顾她的是白玉堂那怀着孕的大嫂。
符风带给她的伤虽不致命,却在她连日奔波的途中埋下了隐患,又在她整整两夜未合眼渡完亡魂之后,心里的打击与身体上的崩溃齐齐作祟,病来如山倒。
晕了半月并没让她的精气神好到哪里去,大脑昏昏沉沉的,可她却记得正事——她提着一口气为卢大嫂即将出生的孩子祈完了福,又将宅子上下包括犄角旮旯都清理了一遍,确认再没什么污秽之物。
想着卢大嫂来看望她时对她说的“五弟随展昭去开封了,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言五弟此回有功,要给他论功封赏”,知道不必在他面前装没事,心里提的那口气一松,彻彻底底地病倒了。
白玉堂回来正好是二十天后,没赶上她清醒的时候,回来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三个日夜,才等来云遥再次睁开眼。
这回许是睡足了,云遥比先前清醒的时候更有精力了些,近一月没有好好看过他,说不想念定是假的。
“你瘦了,”云遥摸着他的脸,拇指拂过他那憔悴到略微凹陷的眼,停在他的眉骨处,“没有以前好看了。”
“你也瘦了。”白玉堂轻轻捏了捏她面颊上的肉,病了一场,云遥脸上的婴儿肥全瘦没了,“也没有以前好看了。”
“胡说!”云遥气呼呼地拍开他的爪子,忿忿反驳:“我瘦了也好看的!”
待云遥身体痊愈,又能恢复往日的活蹦乱跳时,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了。
云遥在病中时,白玉堂祈祷着她快些好起来,可她彻底病好了,白玉堂反倒希望她能再蔫一阵。
他怕她一待痊愈,便不留下了。
所幸云遥及至目前都没提过离开,每天忙着捉鸟摸鱼采花,不亦乐乎。
她后来再也没提起过云遇,看起来像是忘了一样。
好似白玉堂跟他的家人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再看她时眼神都跟从前不大一样。卢大嫂刚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些许,亲自为她蒸了一屉桂花糕。
云遥受宠若惊,想着礼尚往来,也下厨为卢大嫂做点什么。她在灶间瞎忙活的身影使得白玉堂突然想起被长寿面支配的恐惧,忙阻止了她。
“陷空岛的花不是最好的,芦花荡北有一个茉花村,丁家老太君爱花,将花照料得极好。”末了,他顿了顿,违心地说,“顶级的花,才配你的手艺。”
云遥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茉花村?”
“记得丁兆蕙吗?就是他的家。”白玉堂怕她忘了,细心介绍,“他与大哥丁兆兰,在江湖上素有‘丁氏双侠’之称……”
“我记得,”云遥放下手中的盆,微笑着斜睨了他一眼,白玉堂只觉得她这一眼仿佛柔中带刀,还不及细想,就听她幽幽地说,“丁家还有个三小姐,一把湛卢剑舞得煞是好看。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能找到与她媲美的。”
她居然一字不落地记得他当时激她的话。
“……”锦毛鼠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久,才讪讪道,“那还不是五爷孤陋寡闻。五爷与丁三小姐数年未见,早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云遥将洗完的手擦干,凉凉地说:“你究竟是想带我去看花,还是去看别的?”
白玉堂无奈:“哪有别的可看?”
“有啊,三小姐。”她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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