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盐甜大佬（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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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丁陶晚凉不会知道她送出去的那些小玩意,在未来到底为她换回了什么，她只是想把好东西分享给小伙伴，压根也没想要傅南艺还。

陶晚凉上学堂之后,开始读书识字，学习规矩礼仪，便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后宫里瞎乱转悠了,但在国子监上学,反而能时常遇见傅南艺。

四季轮流转换，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依旧隔三差五就送给他些小礼物，也逐渐知道他过得有多不容易。

在昼夜兼行的学习和训练下,傅南艺满腹学识和一身武功日益精进,在十五岁那年,他亲手杀死死士头领,那个一直教他武艺的师傅，自那之后他便再不用去暗室操练武艺了。

而大皇子搞事情的决心，随着年龄增长日益膨胀，他开始频繁地派傅南艺暗中执行些危险任务，夺密信，除异党,甚至是卧底埋伏。

傅南艺办事冷血利落,也从不让他失望。

夺位之争在粉饰太平的朝堂上暗中展开。

这些见不得人的任务，大部分都触动昭耀律法，或者伴随鲜血人命,高武帝知道大皇子这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几桩实在瞒不下来，被大理寺发现，查到大皇子头上，皇子也不得受罚，便都由傅南艺代替。除此之外，高武帝为了提点傅南艺要忠心护主，偶尔也会让侍卫下手，动些见血的刑罚。

陶晚凉每每听到消息，就跑去他居住的偏房蹲守，想要探望他，给他送最好的伤药。有一次清晨他被送回后，因为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意识不清，身边又没有丫鬟伺候，她一整天都没敢走，一直在床边陪着他。

后来傅南艺都偷偷瞒住消息，忍住伤痛不让她看出来。

为了不给小公主找麻烦。

也因为见不得小东西掉泪珠子。

女儿和傅南艺走得近，最先知道的是卫贵妃，就算陶晚凉还不到十岁，但一个公主总是惦记大皇兄伴读，怎么也说不过去。

在某天陶晚凉去学堂之后，卫贵妃差人把傅南艺叫到云隐宫。

细细打量这个女儿很喜欢的高挑少年，卫贵妃心思百转，挥手将水色山影与一众仆役遣到门外，端坐在软榻上问他：

“若我没记错，你是护国公家的公子？”

傅南艺服侍于大皇子手下，自然知晓这位前朝镇国将军的女儿，没有氏族根基却仍能在后宫安稳度日的卫贵妃有多大能耐，他跪在地上恭敬回答：

“奴才是父亲的庶六子。”

卫贵妃面上看不出情绪，垂眼端详地上那位看似谦卑恭顺，行为毫无差池的少年，她知道这是高武帝为大皇子圈养的猎犬。

但这猎犬真如面上那般听话乖顺么？

用暴戾调.教野兽固然有效，能让他一时乖巧听话，可一旦捆锁住他的荆棘锁链挣开了，第一个遭反噬的便是他最痛恨的人。

龙困浅滩，一朝恢复了气力，还是要飞的。

况且少年虽然卑躬屈膝，行着宫中最谦卑的大礼，但脊背挺直，垂下的眼睫将漆黑幽深瞳孔遮掩，究竟是麻木顺从，还是满腹深重心思，都让人无从窥探。

这铁链，已经松动了。

卫贵妃此时还不知道，在野兽眼前日日闲晃，诱惑他挣开枷锁，看起来万分可口美味的饵食，正是她的小女儿。她并不愿掺和高武帝儿子们那些糟心事，只要外面那些腥风血雨不要波及到女儿身上便好，于是端起茶杯提点道：

“我父为前朝镇国将军，身份多有敏感，不便与大皇子沾染，免得皇子因我落人口舌。阿凉是我唯一的女儿，年幼无知，并不懂得这些道理，但是傅公子心思玲珑，应该明白的罢？”

这是在警告他以后少与陶晚凉来往，傅南艺脊背微动，扶在地上的手指瞬间握紧，沉默片刻后，沉声回道：

“奴才绝不会让院外风雨，吹进云隐宫中来，恳请娘娘放心。”

卫贵妃闻言立即抬眼，审视目光如箭刺向傅南艺，厉声道：

“傅公子好大的口气。”

贵人震怒，傅南艺并不为所动，他沉默不语，直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块翡翠玉牌，上雕吞云吐雾苍劲青龙，獠牙利爪，凶相毕露。

目光一落，卫贵妃瞬间便变了脸色。

水色和山影被主子遣在门外，也不知娘娘到底和那个阴沉狠厉的大皇子心腹到底谈了什么，但自那之后，娘娘再没有刻意阻止小女儿与他来往这件事了。

……

昭耀的天上阴云逐渐遮掩，但总有顽强阳光会从云间透露出来，照亮小小一方天地。

陶晚凉的舒心小日子还在继续过。

她如今已经十岁了，今年四皇子陶凌霜的母妃常妃，为高武帝填了一个新女儿，虽然对高武帝来讲，这消息就如同外邦又进贡如何珍宝一样平常，锦上添花，并不足以大喜过望。但对陶晚凉来说，比起一直找她麻烦，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的四皇妹，新妹妹可爱多了。

不会说话，只会蹬腿要奶吃，怎么戳都不会哭，像个面团子。

被新鲜事物夺走注意力，陶晚凉便整日往常妃的秋水宫里跑。

于是与四哥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与他愈发熟悉。

四哥陶凌霜比陶晚凉大三岁，今年也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身板抽起，越发纤细挺拔，容貌随母亲常妃，一副清俊白净皮像。

看脸，就是高武帝不喜欢的儿子了。

不同于后台贵不可言的太子，也不同于行事雷厉风行的大哥，陶凌霜是个腼腆又安静的少年，甚至称得上怯懦，幼时整日跟在母妃身边，也不出来玩闹，陶晚凉很少能见到他。

而常妃把儿子教养成这幅性格也是有原因的。

常妃是礼部尚书幼女，容貌怡丽，名动京城，再加上年幼可人，刚入宫时颇得高武帝宠爱。在太子出生之后，她紧随其后诞下三皇子，高武帝龙颜大悦，连抬三位，常妃一时风头正盛，满宫妃妾都要礼让三分。

少女虚荣心作祟，常妃行事愈发乖张，完全不懂得树大招风这个道理。

后来三皇子没长到满岁，就夭折了，后脑上红痕一点。

高武帝震怒，将所有秋水宫侍候的下人凌迟处死，可依旧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

三皇子得高武帝喜爱，挡了皇子夺位之路，后宫里又有两位权势滔天，善于搞事的后妃坐镇，还能有谁。

常妃在乾明殿前哭到嗓子都哑了，对皇上说一定是冯皇后或是傅皇贵妃做的，但是这两位一个拼爹拿她没办法，一个还是他最器重的皇子母妃，高武帝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于是只能再赐常妃一个孩子，让她闭嘴了。

在高武帝的刻意安排下，常妃很快便又怀上龙嗣，这次依旧很争气，是个小皇子。但是常妃在第一个儿子去世后，就性情大变，镇日里念叨要给死去的儿子报仇，又怕四皇子再被人谋害，恨不得不错眼将儿子护在身边，便把他生生养成了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

四皇子开蒙之后，常妃又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三皇子是冯皇后弄没的，就此和冯皇后彻底反目，每天天不亮就逼着儿子学习功课，好让他在皇位争夺中，能占据一席之位。

可四皇子是那块料吗？明显不是。

陶凌霜行事唯唯诺诺，比起两个哥哥段位低太多，总是被耍得团团转，他也根本不想去争什么皇位，只求能平安成年，获得封地，立府成家便好。

每每他这样说，常妃便打骂他，说他窝囊，若三皇子还活着一定不是跟他一样德行。

为了不让母妃失望，陶凌霜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已经好久没让母亲满意过了，如今幼妹出生，母亲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稍有转移，让他松了不少气。

陶晚凉时常会来探望幼妹，最开始见到四哥还很紧张，后来发现少年温和好相处，便慢慢主动与他交谈出游，来往多了起来。

也就忽视了傅南艺。

他同大皇子一样，今年十八岁了，早已不需再去国子监上课。陶凌寒成年有了自己的府邸，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斗争下，总要抓他小辫子的大理寺终于逐渐被他纳入怀中，傅南艺如今在朝上任职，任从六品大理丞，替少卿处理一般案件。

但朝上明眼人都知道，再过几年，傅南艺就会完全接掌大理寺的，到时候谁被彻查，谁被定罪下狱，还不都是大皇子说了算。

皇上身体已查出重病，表面上看着安泰，实际恐怕时日无多，他又一心扶植大皇子，对右相容忍度越来越低，而右相也开始为背水一战做准备，恐怕大皇子和太子两方就要有大动作了。

暴雨前的风，已经吹起来了。

当年那个阴沉仿若死去的沉默少年，已经出落得器宇不凡，昂藏挺拔，而心思也越发深沉莫测，平日出入宫中朝堂，面上时常带笑，看起来一副温润公子的美好品貌，煞能欺骗人眼，实则性格阴狠暴戾，审讯手段非同一般残忍血腥。

朝堂上的老少人精们，除了右相羽翼下几位位高权重者可以正面硬刚，其他人很少有胆敢当面开罪他的，大家都是背地里呵忒，叫他大皇子的鹰犬、走狗。

但是傅南艺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编排他都是微风浮云。

只有小东西对他的态度，才是他最记挂的。

每次出现在她面前，他都要小心收好獠牙和利爪，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吓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