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盐甜大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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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晚凉被遣送回云隐宫后,扑到母妃怀里，送她回来那个大皇子的小太监还在同卫贵妃告状，却被贵妃三言两语打发回去了。

陶晚凉不是会主动招惹事端的孩子,端庄宁静的女人将小女儿抱到膝盖上，温和地问她：

“阿凉，你看到了什么？”

陶晚凉岔开小腿,低头闷闷不乐,她问起母亲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打自己不会疼吗？”

卫贵妃是通透人物，自然知晓女儿应是在大皇子那里看到了什么下人被罚的场景，但聪慧如她也没想到居然是那样血腥诡异的事，只以为是太监宫女被罚自己掌嘴之类,便柔声告诉她：

“会疼的,”她捏捏女儿的小手,上面还有揉捏树叶后染上的绿汁,“不止身上会疼，心里也会很难受，很委屈，时间长了，就会变得像石头一样麻木，也看不到别人疼了。”

就如同在这巍峨昭耀皇宫里,被围困的每一个人。

陶晚凉听后愈发难过。

在那个如梦一般的夏日午后,卫贵妃轻轻颠起膝盖，摇晃着怀里的幼童，拍拍她的后背轻哄：

“所以阿凉要对别人好一点,人心都是肉长的，成了石头，就变不回来了。”

……

陶晚凉惦记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她不想让他的心变成石头。

心脏麻木冷硬，不会跳动，不是就是死了么。

虽然那个少年看起来，也不太像活着。

为此，她连续几日偷偷溜去大皇子的龙吟殿外，爬上那棵矮树，却没有再见到他。

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连日不见他人影，陶晚凉拳头大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本来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便不再去了，但路过傅皇贵妃的春露宫院门时，却又听到了那个低沉喑哑的嗓音。

陶晚凉立即竖起耳朵，她知道傅皇贵妃是那个惹人厌的大哥母妃，也是她二姐常安公主陶晚宁的母妃。

卫贵妃并不掺和两系争斗的事，但不等于别人不想拉她入伙，陶晚凉记得，傅皇贵妃为了拉拢母亲站在大皇子一方，时常带着二姐到云隐宫来小坐，与母亲闲话几句，便开始将话头引到陶凌寒身上。

陶晚凉不喜欢大哥，这样一看，傅皇贵妃也蛮讨厌的。

几日不见，那个阴沉少年的声音更沙哑了，陶晚凉沿着墙边走，她平时常在后宫玩耍游荡，近几日大雨连绵，春露宫西边墙角有几块墙砖松动，走去一看果然还没被修补，趴在地上将墙砖扒开，陶晚凉撅着腚费力地朝里瞅。

傅皇贵妃背对她坐在院里，身边小太监替她捶腿，大丫鬟为她点染丹寇，而之前那个鞭打自己的少年，就跪在她脚边，也不知跪多久了。

大丫鬟很仔细，良久才将一只手染好，皇贵妃抬起手，细细打量指甲上的嫣红，满意地勾起笑容，甜腻嗓音娇声吐出一句话：

“再说一遍。”

却不是吩咐宫人，陶晚凉听到少年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我是主子的奴才，保护主子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皇贵妃笑意加深：“再说一遍。”

“我是主子的奴才，保护主子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年过三十却依然娇美艳丽的女人，将染好的指甲用指套护好，以玛瑙点缀镂刻牡丹花纹的指套，温柔划过少年棱角分明的下巴。

忽然，纤指用力，狠狠掰起。

“我要你把这句话刻进脑子里，乖侄子。”

“你若伺候不好我儿，就算遣你回护国公府，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大哥最讨厌没用的人，留在寒儿身边你还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若被罚回府，我保证你过得连条狗都不如。”

她拍拍傅南艺麻木冷漠的脸颊，突然语锋一转，沉下声道：

“今日寒儿在乾明殿被皇上责骂，说他这几日不若太子用功，你不是他的伴读么？怎得不好好督促他课业！”

傅皇贵妃同儿子一样有野心，只要陶凌寒以后能坐上皇位，她就是皇太后，到时还用在这高墙后宫里日日苦思如何争宠、如何与讨厌的冯皇后虚与委蛇？因此为了儿子，为了她自己，为了整个护国公府，她都不能让陶凌寒失去高武帝的宠爱。

现在儿子被皇上责骂，还是因为这个侄子伺候得不尽心。

傅皇贵妃越想越气，挥手狠扇傅南艺一巴掌，将他掼倒在地，尖锐甲尖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粉红划痕，她恨声怒骂：

“废物一个！皇上派那么多人训练你，还是学不会怎么讨主子喜欢，今日师傅操练你武功，便教他好好罚你！”

少年躺倒在肮脏砖地上，也因此得以看见贴近墙角地面，剥落的砖缝中，露出来那双圆润杏眼，和花猫一样沾着灰的小鼻尖。

傅南艺瞬间便认出她来。

他眼光里那潭沉寂死水，微微波动。

但也只是片刻晃神，随后他便依旧不声不语，低眉垂眼，又起身恢复成原来标准的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