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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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克林顿,用他厚实的大手拍了拍面前沉默而瘦弱的少年,“安德烈,别让我失望。”

克林顿面前的少年,只到他的肩膀高,瘦弱的身躯带着因为贫困而导致的营养不良,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然而，无论何时,安德烈都站得无比挺直。

在团长克林顿宛若实质的目光注视下,安德烈抬起了头,那双与诺兰国王几乎一样的蓝眸与克林顿对上的那一刻,克林顿以为自己看到了澄澈得让人心生向往的天空。

下意识的半垂眼帘，克林顿避开了安德烈的视线。

或许也是意识到了圣殿的要求有些过分，克林顿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他将右手握成拳头，砸了砸左胸膛，“为了圣廷！”

克林顿紧盯着安德烈,一字一顿。

表情平静的安德烈轻眨了下眼,他沉默的对克林顿点了点头,同样用拳头砸了砸胸膛，“为了圣廷。”

为了圣廷？

不,他最初其实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

活着，有多难？

这个问题，如果去问歌舞升平的诺兰王国的贵族，他们回应你的只有哈哈大笑,以及仿佛觉得你是智障的滑稽表情；去问安德烈所在农场的农场主的话，对方的回答必然是“再怎么艰难，也要怀抱希望”，然后在贵族们一层又一层的剥削下，一如往常的期待着明天将迎来好日子。

那么，对于安德烈而言呢？

活着，难吗？

安德烈的母亲莉莉，是一个出身普通而拥有美貌的农女。

十七岁之前，她艰难的在众多觊觎的目光中活着，十七岁的时候，则在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日子，为了多得十枚铜币，去了城主府。

一个贵族路过艾德城，因为艾德城与都城不一样的景色而停留，莉莉不过是城主府为满足贵族，而招收的其中一个农女。

莉莉很幸运，也很不幸。

贵族离开以后，莉莉回到农场，带着一百金币。

莉莉本应该活得很好，但因为同伴的嫉妒，她拥有一百金币的事情被曝了出去。

随着她的父亲因为给人修房顶而摔下来死去，独居的莉莉在一个深夜，不但失去了金币，还遭遇了强/暴。

生下安德烈的时候，就连莉莉自己都不知道，安德烈到底是那个大人物的儿子，还是欺负了她的畜生的孩子。

无论是那个大人物，还是那个畜生，都有一头金发。

正因为不清楚，原本能够庇护莉莉的城主府，选择了忽视她的存在，甚至未免某一天大人物想起来，却得知莉莉被他享用以后还被其他人沾惹过，城主府的人虽然按照律令处理了欺负她的人，但也将莉莉赶出了艾德城。

见识过城主府的繁华，认识过跟她过夜后还会说谢谢的贵族，莉莉已经不是曾经会吃苦耐劳的普通农女。

一个带着孩子，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能做什么？

莉莉，做了暗娼。

一开始，莉莉还会避开安德烈和客人交易，到后面的时候，她开始无所顾忌，甚至在跟客人耳鬓厮磨的时候，笑着问对方“你觉得安德烈怎么样”？

安德烈越长越好看，甚至穿上女装都会被人误会是个大美人，莉莉开始打起了安德烈的主意。

安德烈活得怎么样，莉莉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活得怎么样。

若非安德烈拥有战士的绝顶天赋，并且正好碰上来贫民窟传道的圣廷队伍，他或许便会成为下一个“莉莉”。

在圣廷的训练很苦很累，但安德烈却过得很充足，直到在一次考核当中，正好来看一眼的教皇看到了他的脸。

安德烈继承了莉莉的美貌，然而眉眼之间却同诺兰国王一模一样。

当年的大公，已经成为了诺兰王国的王。

在只有女儿的情况下，不想被皇后扼住喉咙的诺兰国王，在有充足证据证明安德烈是他儿子的情况下，接回了安德烈。

“活着，有什么难的？”

带着这个疑惑，安德烈面对诺兰国王的时候，选择了拒绝，“我想当个骑士，而非什么王子。”

彼时的诺兰国王，笑着满足了他。

彼时的安德烈，天真而无畏，以为拒绝就是拒绝了，却永远都不知道血脉这种东西，是扎根于灵魂深处而无法抹灭的存在。

诺兰国王处理了莉莉这个污点，借着安德烈在圣殿的缘故，与圣廷搭上了关系，并借着安德烈在暗地里同教皇达成了很多“交易”。

不知不觉之间，诺兰国王在面对皇后的时候，拥有了更多的底气。

“预言”被众多势力得知的时候，诺兰王国的贵族们，还没对“预言”中的“狮鹫”指代什么有个明确说法，诺兰皇后就先拍板让三公主伊莎贝尔就读亚特兰蒂斯魔法学院。

亚特兰蒂斯魔法学院，校徽正是狮鹫。

作为博弈的牺牲品，已经成为圣殿骑士的安德鲁成为了圣殿骑士后备役，作为陪同伊莎贝尔公主就读亚特兰蒂斯的“表哥”。

不管各方势力怎么反应，安德烈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无论何时，他都奉行着骑士守则。

但是——

从亚特兰蒂斯魔法学院到学院联赛，从圣廷到诺兰王国，从最普通的地方到最特殊的地方，他看到了太多太多东西。

“赎罪劵”下面铺满的黑暗比比皆是；红衣主教的“你不从我，我就让你作为‘罪人’被焚烧”；贵族对平民天然地位上的欺压；骑士们比佣兵还要过分的作风——谁能想到有时候骑士为了领功，甚至还会掠夺农庄，然后将杀掉的平民作为贼人带回城。

抢夺平民、冒领功劳、欺负贫女、欺上瞒下，这是骑士吗？

不提安德烈的所见所闻，就连他最尊重的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克林顿，都有找人/妻当情妇，甚至跟对方丈夫一起来的情况。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1”

挥刀砍下欺负女人的红衣主教的头颅，安德烈被溅起来的鲜血淋了一脸，“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泥淖里能够开出纯洁无瑕的花，安德烈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三观正直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然而，从那么多晦涩而黏稠的黑暗中走过来，在因为鲜血而感受到的刺激中，安德烈终于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坏掉了。

他的出生，本就是原罪。

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安德烈笑着朝瑟瑟发抖的女人伸出手，“别怕，坏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安德烈救了对方，然而那个曾经怕得扑在他怀中哭泣的柔弱女人，在事后向圣廷举报了他，将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了安德烈。

“对，都是他！我当时真的好害怕，他想对我用强，一个牧师路过试图拯救我，但是被他杀掉了，他好残忍！我从没见过如此残忍的人，我当时真的好害怕。”

——这是柔弱女人当时的说辞。

至于安德烈有没有碰过她，女人一旦被问到相关话题，不是在哭，就是在断断续续的讲述自己如何害怕，安德烈如何让人恐惧。

柔弱女人得到了安抚，还得到了救助，甚至还得到了钱财。

至于安德烈？

他得到了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克林顿的亲自追杀。

安德烈的光，熄灭了，他也坏掉了。

团长克林顿亲自追杀安德烈，追得他重伤垂死的时候，一个从深渊而来的女魅魔，救了他。

“咦？人类？”

彼时的女魅魔刚出现在盖亚大陆，手中的黑伞还没有打开，就看到了安德烈那张令魅魔心动的脸。

魅魔虽然很弱，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弱小的魅魔在盖亚大陆找到了自信，她不但将克林顿这样又那样（？），还直接拖着陷入半昏迷的安德烈的脚，带着对方去了自己看中的一个山洞。

等到安德烈被拖入山洞的时候，除了那张脸完好无损之外，安德烈的伤势已经能够用“离去死只差一步”来形容。

见到人类的魅魔很兴奋，像养一只宠物一般的，将伤得连脖子都动不了的安德鲁养了起来。

“我叫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