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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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能久留，明家军将士自然识得她身上铠甲，也识得她手中这把澈光剑，只怕到时候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她抿了抿唇尽量冷着声音道，“这里已经安全了，天亮之后明家军自会护送你下山到长皇子殿下身边。”

而她，也会陪伴他左右，在暗中保护他直到脱离险境。

她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也异常的洒脱。

穆彦方才见她要走，情急之下竟什么都顾不上了，本能地就朝她伸出了手。

此时掌心传来的热度一路悄无声息地漫上他的脖颈、耳后、脸侧，他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地掠过她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骨，紧抿着却形状优美的唇瓣，最后回到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其实，他心里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她，比如本该身在皇城的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比如她隐姓埋名没于市井又是几时重回的明家军，比如她当年陈楚之战后究竟为什么一走了之音讯全无……

可此时此刻这些问题好像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盯着这双熟悉的眼睛，顺从自己的心意一字一顿道，“明澈，我跟你走。”

深夜，寂静的山林里。

明澈带着他朝那条通往山下的幽深小径走，她用澈光剑挥开横七竖八挡在眼前的枯树枝，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每一步都踩得十足小心翼翼。

她的眼睛多年前曾经受过重伤，虽然诊治及时不至于彻底失明，但在那之后再也没法弯弓射箭，在漆黑无光的夜里也几乎与失明无异。

山中小径大多崎岖难行，灵霞山既高且陡，方才上山时心里火急火燎还没觉得，此时摸黑下山，身边又带着不会武功的穆彦，真是说不出的艰难。

越到山坳里深处，前路越是晦暗不明，明澈不由自主地靠近身后穆彦……手中的火把。

他方才不知想到什么约莫是出了神，此时见她突然靠过来心下一惊，竟不小心失手摔了那手里的火把。

四周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明澈几乎是立即就停下了步子。

穆彦蹲下身子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在她脚边不远处拾回了那熄灭了的火把，“你看不到吗？就在你脚边……”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她心口却很重。

她十足懊恼地想，方才就不该一时脑热独自带他下山的，在这种情形下万一突发意外，她根本没能力保护他。

黑暗之中，穆彦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觉得气氛突然莫名地凝滞了起来。

他低下头探看那火把，发现上头裹了泥浆不能用了，便只好丢弃一旁。

月光被头顶浓密的树枝盖得严严实实的，明澈只能依靠细弱的呼吸声辨别他的方向，她僵硬着往那里试探地伸出手，“穆彦？”

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得两个人都怔楞住了。

一阵静默过后，她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她就感到自己的手被裹入一个温热的所在，耳边是他干净而轻柔的声音，带着点不太肯定的犹疑，“明澈，你是不是怕黑？”

她怔楞了下，怕黑？

许久没听到应答，穆彦以为她是羞于承认，却不料明小将军忽然轻笑了声接着抓紧了他的手，睁眼说着瞎话，“是啊，从小就怕黑，怕的不得了。”

穆彦于是悄悄朝她身边挪近了些，抿了抿唇道，“你跟着我，这里的山路有些陡。”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本想说的是，“你跟着我，别怕。”

可话未出口又啼笑皆非地想这般哄孩子样的话放到眼前这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身上未免也太古怪了些。

情况悄无声息之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澈像是真的怕极了，往前迈的步子都颤颤巍巍的，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天神降临般的神气劲儿。

只是……

比起那个冷峻强大到令人觉得触不可及的“天神”，现在这个会害怕到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明小将军才更真实，更让人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从方才开始那一直紧绷的嘴角已经慢慢地上扬，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