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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麟提出:“绑匪第一次来电的录音,能给我听一下么?”
公安所有的来电都有录音,技侦很快就把通话文件调了出来。
邵麟反复听了几遍,眉心锁得更深。
虽说蒙着一层变声器,但他认为,绑匪说话时,并没有刘父说话时的那种乡村口音。在他听起来,绑匪的普通话是相对标准的,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邵麟会怀疑姐姐刘雨梦。
所以,这个绑匪真的是刘母吗?传闻中因为爱子失踪而神志不清的刘母,为何会直接使用“刘宇童”这个名字,而不是“童童”?为什么她对“童童妈妈”这个称呼毫无反应?从刘母的立场上考虑,比起“凶手是谁”,难道她不应该更希望找到儿子的尸骨么?为什么绑匪如此着急、且纠结于凶手是谁呢?
这是疑点一。
其次,在第二次通话中,邵麟所提出的“人质年夜饭想吃什么”,是一个突发问题。绑匪没有事先准备。但凡她需要邵远回答这个问题,都会有一个与人质沟通的过程。可是,从邵麟提问,到邵远回答之间,仅过去了短短五秒钟。假设绑匪当时按了静音,所以邵麟没有听到绑匪向邵远提问,但他依然可以确定,打电话时,邵远就在绑匪身边。
如果绑匪不打算让邵远与自己说话,人质为什么要带在身边呢?这是否是在暗示,他们所在的空间非常狭小?
根据邵麟的经验,绑匪为了不让人质突然大喊大叫,一般会上一些控制手段,比如封嘴,拿枪抵着,等等。可是,如果绑匪是刘母的话,她会有枪么?她一个人,真的能制服好歹是个大男孩的邵远吗?如果邵远真的受到了生命胁迫,他回答问题的状态,怎么又那么平静?
邵麟脑子里满是捋不清楚的线头。
这可太不对劲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搜救组终于有了进展。
48小时过去了,搜救组由于人力不够,周队长批了两台热力搜索无人机,在西山景区试飞。这种无人机集侦查,录像,以及热源搜索于一身,尚在科学实验阶段,也没人指望它们有什么收获。
可万万没想到,技侦分析着无人机传回的热力图,突然发现了一处可疑之处:“这里有个地方好热啊,全红了!在……双生树往南半小时步行距离左右,这是在山上哎!”
大年三十的晚上,西山上怎么还会有热力活动?腊月山林只有零下几度,这样一块红色的区域就格外突兀。
大家瞬间凑了过去:“哪里哪里?”
技侦把图片放大了看,手指屏幕:“看这儿。我对比山区地图,这个位置应该是一处景区公共厕所。你们看这个红色热源,和山脚下燕大宿舍区的活动类似,这怕不是开了暖气吧?”
夏熠奇道:“为什么厕所会有暖气?不是,山里的厕所怎么还有暖气?这特么是五星级高档厕所吗?暖气开了暖pp吗???”
“不是我说组长您的重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麟说道:“公厕里是没有暖气的,但是有些厕所边上,会腾出那种方便保洁员休息的小房间。”
陆武心一拍脑门:“那也不对啊?这个地方我们第一天就搜过了,没人的,我记得这里,那小房间锁了,没人!”
“那更可疑了。你看山上,哪里还有热力红点?”邵麟眼神亮了起来,“任何监控都没拍到有人带着邵远离开,而这个地方完全符合我们对人质所在地点的侧写——一个可以藏人、有暖气、且没有wifi需要使用手机4g的地方。得派人去看看。”
搜救队连夜上山,摸到那个开着暖气的公共厕所。亮着灯光的地方,确实是保洁员所在的小房间。
可敲开房门的时候,搜救队警员当场就惊呆了。
只见一个半头白发的大妈坐在折叠小床上,手里拿着一碗粥,正笑眯眯地看着忙碌的男孩——一个相貌平平的初中男生,正忙着收拾,桌上放着一台正在煮粥的电饭煲,边上还摆着一包便宜榨菜。
警察:“……”你们这对绑匪和人质竟然还挺和谐的???
小屁孩被抓回局里,少不了有很多解释工作要做。
原来,那天下午,半点都不想学习的邵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了山,本来就只是想去看一看,哥哥文章里那颗树下到底埋着什么……谁知他随便挖了挖,就看到了那个黑包,随后发现了白骨。
邵远当时就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哥哥杀人了,小鬼来找他这个做弟弟的喊冤,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踩着枯草走了过来,正是常年在西山景区游荡寻找童童,顺便捡垃圾的刘母。当时,女人看着邵远,茫然地喊了一声:“童童?”
邵远当时觉得很奇怪,下意识问了一嘴:“我在找童童,你也在找童童?”
这话一出口,刘母当场把邵远标成了友方阵营,对孩子非常友善,嘀嘀咕咕地说了不少自己找童童的事,还说什么是儿子托梦,让自己来这个山头。这么多年来,刘母一直被人当成精神病人,从来没有人愿意听她倾诉,可她见邵远听得这么认真,便心花怒放,带着邵远回了自己的小屋。
刘母十年如一日地上山下山寻找童童,路上会捡垃圾与矿泉水瓶。碰巧,山上有个专门做保洁的懒人,索性让刘母承担了自己的工作,还在公共厕所边上腾了一个储物间给她住,所以,刘母虽住公厕,但在景区官方里并无注册。
很快,邵远就发现这个女人精神有点不正常。他不敢提树下发现的尸体,只想帮她快点联系上家人,自己好早点开溜。
最早,他想联系哥哥,但邵远想到那篇文章,以及树下的尸体,就不敢拨出这个号码。而刘母的手机里,也没几个联系人。
邵远先打给了刘雨梦,但刘雨梦已经去了欧洲旅行,自然没有人接。随后,他又打给刘父,电话倒是接通了,但对方一句话没说就挂了。最终,他联系了刘母通讯录里的一个叫做“方警官”的人,按刘母的话说,这个“方警官”是警察局负责帮她找童童的人,可电话打过去,却是一个没有人工服务的社区服务平台。
“没有用的。”刘母向邵远摆摆手,叹了口气,“我找过他们很多很多次了,现在他们看到我,都叫我疯婆子,要赶我走的。我可不敢再去找她们咯,要不然,要被往精神病医院送的呀!”
电话另一端,丝毫没有感情的电子女音在那一瞬间刺伤了邵远。
在十几岁的邵远看来,一切都是那么地匪夷所思!一个母亲在疯疯癫癫地找了十年儿子,一棵树下埋着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体,而警察这边,竟然拿一个根本打不通的平台号码搪塞受害人家属?
邵远想起了他与朋友们说,自己要去找童童时,大家的漠然。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玩笑,一个用来娱乐的鬼故事。如果这真的只是故事,怎么解释这个疯疯癫癫的阿姨呢?这么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是不是太巧了?说不定真的是童童在天有灵,希望自己能替他昭雪翻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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